是那个人比她更好,以至于他那么快就能走出来,还是那个人对他很好,可以帮他做到她当年无法做到的事?
可是方项明不还活得好好的?
这样看来,那人也不过如此。
温西忽然想起当年她在大众眼里还是一名Omega时,程肆后颈的临时标记被人误会过,其中有一条骆菀然的言论她记得很清楚,毕竟是熟悉的人,骆菀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上来就指责程肆,而是问,程肆会不会是被强迫的。
想到这儿,温西掐灭烟,看向弯腰整理食品箱里食材的程肆,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后颈的疤痕。
“你的腺体,怎么回事?”温西走到他面前蹲下,抬起手,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样子。
程肆微微一怔,顺着她的话,抬手摸了摸后颈:“做过手术。”
他生孩子的时候,温西不在他身边,而他的腺体又本能地需要Alpha的安抚,如果放任不管,会造成Omega的身体无意义损耗,也会让孩子更加需要她的Alpha母亲。
一般这种情况下,医生会暂时性地切开Omega的后颈腺体加一块阻隔片进去,以此减少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需求。
这道疤就是做那个腺体手术时留下的。
程肆忍不住用手虚虚遮住,往旁边躲了躲,不想被她看到自己丑陋的疤痕。
温西蹙了蹙眉,追问:“什么手术?”
程肆避重就轻道:“就是个小手术,现在已经好了。”
没得到想象中的回答,温西沉默一瞬,还是问出了口:“你生孩子……是自愿的吗?”
只要他否认一句,她绝对会把那个Alpha千刀万剐……
然而程肆虽表情僵硬,却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孩子算是一个意外,但我是自愿生她的。”
某些关于细节的回忆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子里。
程肆愿意为了那个人生孩子,可当初跟她时,偏偏就不要命地吃避孕药。
温西心脏骤然抽了下,手背淡色的青筋凸起,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程肆还没忘记温西刚才胃疼,转移话题的同时,起身按了烧开水的按钮。
等待开水烧开的间隙,他望向坐沙发上单手摁着胃,闭眼不说话的温西。
这样和她单独相处的场景恍如隔世。
从前他只要得到她一个暗示的眼神,就会不受控地走向她,呆在她身边做什么都好,哪怕一句话都不讲,也不会觉得无聊。
而现在她就坐在那里,他却没了向她走过去的勇气。
正如同温西问了他这么多,他其实也有好多问题都想问温西——
这些年是不是都很忙?
忙碌的同时,开心的事情多不多?
偶尔会不会想起他?
想起他的时候是生气还是回避?
这六年里每一个重要节点,是谁陪在你身边呢?
喜欢你的人应该还是很多吧,嘉利是最令你心动的那个吗?
每一个问题程肆都在他心底演练过无数遍,又在即将出口时,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问她的立场。
“对不起。”程肆哑声跟她道歉。
温西身形一顿,眼睛却没睁开:“为什么道歉?”
“当时欺骗你,是迫不得已。”程肆闷声说。
“只是当时吗?”温西唇边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后来事情平息,也没见你联系过我。”
她的星聊和电话,一直都是被单方面拉黑。
但凡他回头来找过她一次,也不至于说出“只是当时”这种话。
这张挂在彼此脸上,伪装着过去无关痛痒的面具在这一瞬间被毫不留情地撕开。
程肆面色有些苍白,他局促不安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很想和她解释。
可又真的无从说起。
六年前他在山平机场,拿刀抵在许蔺深的颈动脉上,不敢退缩一步,直至听到停机坪上响起飞机起飞的轰隆声。
他挟持着许蔺深一路往外走,跑进了打车区,在许蔺深的人追上来前,打车去了方项明无罪释放的地方。
他当时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结果计划却没能实施,林警官发现了他,硬生生将他从人群中扯了出来。
也因此,他最后的机会没了。
林警官看他状态不对,好心把他带回了家。
那段时间,程肆也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句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每天足不出户,起床、睁眼、吃饭、睡觉……以及,想温西。
除此之外,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还干过别的什么。
他的人生全面崩塌,亲人、爱人尽数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