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回道:“圣人莫要看孙儿瘦了,可孙儿心底里是十分开心的。离开河北的时候,看着地里冒出来的青嫩麦苗,远望去如同天地间铺了一大张绿毯一般,孙儿就十分满足。雪灾时,孙儿万分担忧,甚至感觉到绝望,可那些受冻受难的灾民,却告诉孙儿,瑞雪兆丰年,雪大一些,土里的虫子冻死了,土地里也吸饱了水,来年定然会有丰收的。”
李世民听着李瑁平静中待着一些欢快的语气,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还未等他收敛情绪,那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高力士十分熟练地递上了手帕,李世民也自然地接过擦了擦眼睛。
李瑁愣住,不知道自己这话,怎么把老祖宗惹哭了。
李亨倒是有点习以为常,他已经跟一些老人打听过了,太宗皇帝确实爱哭。
擦掉眼泪,李世民欣慰道:“好,好,瑁儿这次大有长进,那百姓给你说的,便是让你怀抱希望,待你看到那绿绿的青苗时,便是希望长出来啦。”
李瑁受此提点,那心中本无处寻来源的喜悦,终于找到了根由似的,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他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
李世民又问了问河北那些新官员班底的情况,李瑁一一作答了。
陶冕作为恩科唯一考上贡士的河北士子,被当做特例,上任便是回家乡去,为自己老家做贡献。
陶冕当官的作用,他上任后做出的政绩是小事,更大的目的,是像伎乐团一样,给河北士子们一个榜样,然他们看到,河北士子走朝廷科举的路子,也一样可以出头,一样可以施展才华和抱负,而且,朝廷比安禄山更懂得尊重士子。
要让河北百姓对安禄山去魅,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要从各方面着手去做。
李瑁回完了河北的事,李世民便让他回去歇息,还赐了好些滋补品,并两个御厨,让李瑁回去好好歇息。
至于后续赏赐,李世民还是以荣誉夸赞和金银赏赐为主,并没有加授官衔。
李系看到李瑁整个人累得只剩半个了,也没什么加官进爵,算是彻底死了心。但皇帝命史官将李瑁代天子抚河北一事,记为他的重要政绩,又让李系有些眼热了。
天幕的事,他已经听了一些了,也知道千年后的后人们,会根据史料来研究历代君王与朝臣,而且只看功过,不看身份,就连自己亲祖父,都是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李系想着,既然不能掌权,那在青史上留下一笔,也是很不错的呀。
与李系持相似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皇室中,许多人的观念在悄然改变。
这半年多里,李世民致力于裁撤节度使一职,因此李豫李倓等人,也是被他派到各处巡查。
其中,被李世民派着跟在李豫身边最多的,是写《三吏》《三别》的杜甫。
李豫对他印象深刻,只因天幕对他的系列诗赞不绝口,甚至说每个帝王都要读一读他的这几首诗。
待时间久了,李豫就知道,为何李世民会派杜甫跟在他身边了,这人确实是极为会发现问题的,说不好听一些,就是凡事都爱往坏处想,难怪天幕说他,是个悲观主义者。
李豫虽有时有些受不了他这般,但不得不承认,他那一腔忧国忧民的心,是谁人都比不了的。
待相处熟了以后,李豫想了想,将《三吏》《三别》系列诗默写了出来,给杜甫看:“这是我不经意间,看到的几首民间流传的诗,你与我品鉴一番,觉得写得如何?”
杜甫接过他递过来的纸,细细地读了几遍后,诚实道:“以我的眼光看,不是特别好,过于白话了。写诗,我还是首推李太白,若我能写出几首太白兄那等水平的诗,此生无憾了。”
李豫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知道,这几首诗是他写的,李豫还会以为他瞧不起人呢。
李豫道:“但我以为,这几首诗,虽然写的直白,尤其是这首《石壕吏》,哪怕是读给不识字的妇人听,也能明白。可意思十分明显,令人一看,便像是目睹了酷吏捉兵丁的残忍粗暴,也看到了这一家子的可怜。”
杜甫有些意外:“是吗?那让我再看看。”
李豫真是憋笑不已,这杜甫真是个实诚人。
李太白的诗,他当然也读过,也喜欢他那洒脱的风格与诡奇的想象,只是杜甫这人,拿自己的诗与李太白比时,放得太低了,毕竟后世可是推他为诗圣!圣可不是一般人可成的,孔子那样的,也是圣人呢!可见后世人对他诗作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