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信呼吸一滞, 身体比脑子率先反应过来,磕绊地应和了一首打油诗,什么押韵什么用典他通通没顾上,几乎与大白话没有半分差别。
念完诗, 杜怀信小心翼翼左右看看, 就见李世民先是沉默,而后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 他的情绪比往日更加外放,竟然忍不住捧腹大笑。
长孙嘉卉虽用袖口遮掩, 却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动。
有了这主座二人的起头,席上众人再也不用忍耐, 一个两个纷纷跟着嬉闹打趣。
长孙无忌被酒呛到,看着杜怀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拍拍他的肩膀摇头笑着。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 杜如晦轻声道:“虽说杜郎君是武将, 可这个水平着实令人意外。”
杜怀信苦着脸看向房杜二人,就见往日里一向温润的房玄龄都止不住唇角微扬,一双眸子满是戏谑的笑意:“杜郎君毕竟经历得少,还是不可拿出来做比较的。”
“不过杜郎君若是愿意, 房某可在空闲之时指点杜郎君一二。”
纵然往日沉默寡言的李靖,在这等氛围下都不由自主轻笑, 与杜怀信碰了碰酒樽,以示安慰。
这场秦王府的小宴,便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长孙嘉卉扶着已然醉得不清醒的李世民与众人道别,杜怀信刻意落在最后头,现在他是真的不愿再见人了。
待大家纷纷走远,杜怀信望着漫天繁星,许是因为酒意上头,他突然生出了感慨。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过得最热闹的新年,纵使身为异世之人,他依然得到了令人钦羡的情谊,不再孤单一人。
杜怀信想,时间或许会冲淡一切,或许在他年老之时他会不记得今日发生的事情。
但今日收获的窘迫感动温馨,这些情感将会伴随他的一生,直至死亡。
屋外渐渐陷入沉寂,但屋内却截然相反。
长孙嘉卉将李世民的外衫褪去,还未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只觉腰间被一双炽热的手掌握住,她下意识半靠床榻,双手攀在李世民肩头。
李世民动作有些急切,埋首在她颈间又亲又蹭,长孙嘉卉仰着脑袋往后躲着,不住嗔道:“二郎,好痒。”
话落,李世民动作一顿,他有些迷茫地抬首,盯着长孙嘉卉一如既往的含笑神情,骤然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泪水顺着衣襟滑落至长孙嘉卉的胸口,温热的触感让她止不住浑身微颤。
她伸手,用指尖揉着李世民的眼尾,而后一点一点划过他精致好看的眉眼,凑近他的耳畔柔声道:“二郎是在难过陛下的事吗?”
李世民手中动作下意识收紧,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心尖一跳,慌乱地松手改为轻柔抚摸。
“自二郎回到长安以来,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往常一样,但亲近之人又有谁看不来你的异样呢?”
长孙嘉卉说着双手往下覆盖住了李世民的手。
“我也不知道,”李世民喃喃,垂眸玩着长孙嘉卉的手指,迟疑着闷闷道:“我就是觉得阿耶,不,是陛下,他好像不一样了。”
长孙嘉卉没有接话,反倒话锋一转反问道:“那二郎呢?二郎变了吗?”
“济世安民,霖雨苍生是我们二人共同的志向,二郎分明做得很好,一点都没变。”
长孙嘉卉说着挣脱李世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我知道,二郎最难过的,还是因为清楚,往后迟早会与陛下分道扬镳,对吗?”
李世民呼吸一紧,内心最为隐秘的不安就这么被长孙嘉卉直白戳穿,他垂首,下意识覆住她柔软的唇瓣,含糊不清道:“阿耶,陛下向来最喜欢我的。”
“我想再试一试。”
长孙嘉卉往后躲着,伏在他怀里:“好,不过二郎你要明白,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秦王府的大家都是同你一样的,若是在陛下那受了委屈,还有我们。”
李世民眼眶湿润,觉得自己好生丢人,这么件事就要闹得在长孙嘉卉面前哭。
他下意识低下头,不愿继续刚才的话题,反倒双手轻轻抚上长孙嘉卉的小腹:“才两个月,可是我马上就要去长春宫了,不能带你一起。”
“对了,”李世民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紧张道:“刚刚席上你没沾酒吧?”
“还真是醉傻了,你早就吩咐过的事,这会便忘了?”
李世民迟疑了片刻,随即松了口气连声道:“那便好那便好,只是这个孩子,我定是见不到他的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