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信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诧, 双方最初的混战果然是叫潜藏在突厥士卒的细作给寻到了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他们唐军的营地。
“总管, 这就是康苏密手下的人吗?”
带着这个细作一道入内, 杜怀信瞧了一眼那人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着和裸露在外通红非常的皮肤,他随手解下回到营地之后手下士卒给他递上来的厚实外袍丢到了那人怀中。
“穿着吧。”
那人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谢眼见还要躬身行礼,杜怀信一个侧身避了开去。
“不错,这康苏密最早还是那唐俭暗中收拢过来的一步暗棋, 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
听着李靖的解释,那个亲信赶忙开口道:“为表诚意, 大利城中早早布下了内应,只消总管愿意,由我带路,城中自会有人开城门接应唐军入城,至于萧皇后和那位杨政道,总管也不必担忧,他们二人被保护得很好。”
“这二人,便是我们献给大唐的诚意,还望日后能多得些大唐的庇佑。”
由两个于他们而言再多余不过的人换取一场保安稳的富贵,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买卖了。
听到这里杜怀信结合方才与颉利可汗碰面时的场景思索道:“总管,便定在今夜吧,我瞧着那颉利已然失了胆气,恐怕颉利也没有精力再集结兵力作为殿后后撤了,今日夜袭大利城是重创颉利的良机。”
“如今我们出兵也好几个月了,补给过长终究是个问题,出其不意反而是能叫这颉利躲闪不急,将这大利城中数万牲口便宜我们,这样一来也多少能减轻些后勤的负担。”
李靖欣慰一笑:“不错,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李靖看向那人:“突袭大利城就定在今日。”
那人长舒口气放松下来却不料又听得李靖冷酷的声音:“还有一事,颉利的可贺敦义成公主,我要你们寻个时机将人给我留下。”
“我会亲自动手解决她的。”
那人一个哆嗦虽然不明白这一刻李靖身上的杀气是为哪般,但是他们连颉利都背叛了,还在乎一个可贺敦吗?
那人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是。
杜怀信当即起身领命:“末将这就吩咐下去叫大家做好准备。”
夜,本该是守卫森严的突厥都城大利城今日的气氛却是格外古怪。
城门口留守的士卒不多,大利城中大半的兵力都被颉利给调去了后方,若想要趁夜出城逃跑,这个唐军刚刚抵达城外还来不及修整的今日理所应当的是最好的时机。
可也恰恰是因为此,也恰恰是唐军兵临城下,颉利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身边在这个时候居然会出现叛徒。
冲天的喊杀声在城中响起之际,颉利可汗正在和诸位亲信将领商议逃跑一事。
他们的所有商讨都被一个脚步匆匆的女人打断。
义成公主此刻再也顾不得同颉利可汗昔日的矛盾了,她掀开营帐的瞬间,漫天的火光映衬得冬夜的大利城如白日一般叫人心惊。
哭泣声、尖叫声、混乱的脚步拥挤声、马蹄踏踏声争先恐后地顺着被义成公主掀开一道口子的帐帘钻了进来,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城门大开,唐军夜袭,前面的残兵老将要挡不住了!”
一同响起的还有义成公主惊慌失措的尖细嗓音。
颉利可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可外头的嘈杂却是做不了假的,霍地,颉利可汗张慌失措拿过甲胄便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动作之急甚至还带翻了他跟前的案桌。
难怪……难怪那杜怀信今日这般猖狂行事,原来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修整,只一刻不停地不给他留下丝毫的喘息之机,果然是其余的大军已经陆续赶到了吗?
可就算赶到了,他又怎么可能事前收不到半分风声,李靖突袭定襄是这般,如今夜袭大利城也是这般,一个更加不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绝望便如一个大锤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身边有叛徒。
不然,又该如何解释这城会破得如此之快,几乎是在刹那之间,颉利可汗大喝一声:“分开走!”
惶惶不安的将领和义成公主应时怔住,似乎是还没有明白过来颉利可汗的意思。
而在这些人当中也唯有康苏密与赵德言皱眉蹙眼,想来应是颉利可汗明白过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唐军都打过来了,你们是想要送死不成吗?”
义成公主是混沌的几人当中最先醒悟过来的一个,生死存亡面前她抛却了往日的尊严,一种恐怖的直觉在心底不断叫嚣,她不能和颉利分开,若是落到唐军手中她还有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