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便有二,刘恭也可能不止一个啊,到那时或许会有些麻烦。”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半阖双眸放松着久坐的身子:“我不是滥杀之人,我和一个可能只不过一个过过嘴瘾的百姓计较这么多做甚?”
“以这种理由而死……朕岂非是违背了自己许下的要庇佑他们的诺言?”
“不过玄龄的话也是有理,人还是要放的,只是在放的时候一并将我的话也传出去吧。”
房玄龄将文书放回李世民的案前:“什么话?”
李世民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脱口而出:“天将兴之,朕不能除也;若无天命,朕有何法?”
房玄龄下意识跟着点头:“这话倒是可以堵住大家的嘴了,还显得陛下豁达。”
李世民笑了笑:“我本就是这么想的。”
说着李世民忽然蹙眉:“杜子诺那个家伙呢,我先前召他要询问各地义仓和常平仓办的情况,怎么都快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人?”
李世民挥手:“去寻寻看。”
内侍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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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世民惦记着的杜怀信此刻正在宫道上与魏徵对峙,杜怀信的身边还站着恰巧遇上的马周。
此时此刻,气氛颇为剑拔弩张。
杜怀信深吸口气,想着方才所见的那一幕他努力压下窜上来的火气冷静开口:“玄成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虽然是对魏徵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是略过魏徵落到了他身后满脸羞愧的起居郎上头。
魏徵向来是朝中直谏良臣的代表,往常对着不太熟络的同僚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对上李世民才多了些生机色彩,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对上同他不过点头之交的杜怀信却罕见带了些尴尬的神色。
魏徵轻咳一声:“没有什么大事,我瞧着你是往东宫的方向去的吧?是陛下召见你?还是莫要误了时辰。”
听着魏徵这明显顾左右言他的语气杜怀信反倒是笑了,他好整以暇地上前对上魏徵的目光:“不急,误了时辰不过就是受惩处罢了,我不怕这个,反正陛下登基三年以来我这起起落落也有三四回了吧?我又不在乎这些。”
“如今我更在乎的反倒是向来同个圣人一般的魏玄成你。”
杜怀信这话就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了,说起来他身为后世之人对于贞观一朝大众眼里名气最大的魏徵向来便是带了一层滤镜的,而这几年来魏徵所为也确实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活得跟个苦行僧一般倒是叫杜怀信佩服不已,可如今谁能想到……
滤镜一朝破碎,这对于杜怀信的打击可以说是极大的。
想着方才魏徵同起居郎熟络的模样,杜怀信的眸子暗了暗。
杜怀信讥讽一笑,视线往下落到了魏徵手中的一本册子上。
“陛下……”
杜怀信冷哼一声,这魏徵直到这一刻还要提李世民,一下子就点燃了他的怒火:“你还好意思提陛下?”
“你可知你这般作为意味着什么?”
“陛下向来以身作则,向来欣喜自己遇上了敢犯颜直谏的魏玄成你,陛下不计较你是东宫旧臣,于你恩宠甚重,而你呢,你这是做什么?!”
“将自己私底下同陛下的问对通通交付史官对吧?”
“先不提你这般作为已然是泄露禁中语,抄家灭族都是不为过的。”
“你这是想要踏着陛下的名声去扬自己的名吗?!”
“何其荒谬!”
“何其自私!”
杜怀信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陛下十日里头会有七八日将你召在身边,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知晓陛下的脾性吗?你难道还不知晓陛下最为厌烦的就是背叛和欺瞒吗?”
“可偏偏做出了这等事情的居然是陛下向来宠幸甚重信赖甚重的你!”
“陛下又会怎么想?陛下对你付出了信任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陛下又会如何难受?!”
马周见杜怀信表情越来越难看,他虽然心中也是带了些不满的,但瞧着杜怀信下一步就是要动手的样子他赶忙上前开口:“杜子诺,莫要冲……”
马周陡然瞪大双眸,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话才刚出口那个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徵居然开口了,而这说出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扬名?你说得不错,这确实是我的私心,你指责的没有半点不对之处。”
瞧着魏徵看不清神色,但是听着他这冷淡的仿若挑衅的话语,本就被心情复杂因为怒火不敢置信幻灭等等复杂情绪冲昏头脑的杜怀信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一个冲动之下直接拽住了魏徵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