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笑逐颜开:“既是陛下器重之人又何谈劳烦的。”
杜怀信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他忽然脚步一顿抬眸看去低声喃喃:“好大的雪。”
朔风扫过,斗大的雪花打在杜怀信的面颊上,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眸,衣袂一角翻飞,寒意顺势而入侵入骨髓叫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明明夜半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杜怀信眉心微蹙,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雪实在是太过大了些,前生今世加在一起他都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雪。
杜怀信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几个月前才刚刚有着旱灾霜冻,这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怎么又来了大雪呢?
也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原先受过灾的州县本就没有余粮了,这关内也是不剩多少了。
天灾天灾,怎么年年都是天灾没有半刻停过的?
杜怀信下意识咬紧牙关,怎么会这么频繁?
杜怀信头疼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发愣,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一旁窜出。
杜怀信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殿下?!”
“殿下身边的人呢?怎么只剩下了一个宫女?”
杜怀信赶忙从一旁内侍手中接过伞匆匆上前:“今日是大朝会陛下不好将殿下带在身侧,怎么殿下醒得这般早?”
李承乾抬手轻轻呵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挪到杜怀信身后躲避寒风:“你带我出宫吧。”
杜怀信瞪大双眸提高了音调:“殿下开什么玩笑?!”
李承乾一双眼睛亮亮的,他拽上了垂在杜怀信身侧的大氅一角:“我一直想出宫瞧瞧的,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怎么,想要出尔反尔?”
杜怀信一噎:“这,这么大的雪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更何况殿下想要出宫总得告知陛下吧?”
李承乾轻哼一声:“前段日子我的功课被阿耶夸赞了,我向阿耶讨了一个愿望说是要出宫玩,阿耶也是同意了的。”
不,但你绝对没有对你阿耶说过你是想要今日出宫啊。
杜怀信长叹口气,然而还未等他说什么,李承乾忽然板起了脸:“你怕我阿耶责罚你就不怕我这个太子责罚你了?”
杜怀信欲言又止:“不,可为什么是今日?”
李承乾到底年纪小当即抛去了伪装兴奋道:“多大的雪啊,宫中的积雪早早便被扫去了,多无趣啊,肯定是外头好玩。”
好玩吗?
居然只是因为好玩吗?
杜怀信心头一震,在这一刻竟然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想着前一刻他还在忧心天灾之事忧心百姓之事,可……
杜怀信目光复杂地盯着李承乾兴致勃勃的侧颜,他深吸口气忽然下定了决心:“好,臣带殿下出宫。”
杜怀信身边的内侍悚然一惊,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杜怀信急切道:“尚书糊涂啊,这要是叫陛下知晓……”
杜怀信走到李承乾身侧冲宫女点头,宫女犹豫了片刻最终在李承乾的眼神示意下将伞给递到了杜怀信的手中。
“这大朝会应该也是要散了的,去告诉陛下带殿下出宫此事都是臣的错处。”
“走,臣同殿下去东宫,要出宫就得换一身衣裳,还有东宫的宿卫亲兵也都得带上了,不可有丝毫懈怠。”
李承乾喜上眉梢:“好哇好哇我们快走,好不容易叫我知晓了你昨夜入了宫,果然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最符我的胃口也肯定会答应我的要求的。”
宫女倒是向来听惯了李承乾的命令不敢反对,内侍简直是急出了一头冷汗。
杜怀信却是没有着急走,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臣要向殿下讨个承诺。”
李承乾眨眨眼:“绝不牵连无辜是不是?”
“放心好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绝不会将身边的内侍宫女推出去的,都是我一人任性,而且我手中可还有一道早先从阿耶处讨来的免罪的手敕。”
杜怀信一愣。
李承乾得意一笑:“怎么在你心中我居然没有半点长进吗?好歹我也跟着阿耶这许久了,担责可是我最先学会的。”
杜怀信忽然笑了笑:“好,是臣的不是。”
话落他带着李承乾转身,内侍咬牙:“尚书三思呐!”
杜怀信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罪加一等,估摸这一回我这个罢官是要连着罢好几个月了,多谢公公关怀。”
内侍一跺脚,只能眼睁睁瞧着杜怀信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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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一辆马车在一旁远远候着,马上一侧刻着一个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