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皇真的有哪样的心思吗?”
李承乾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于争权夺利他尚且有些懵懂,但是对于李渊不喜欢李世民这桩事,他却是看得清楚明白的。
李承乾瘪嘴:“阿耶前些日子都累得病倒了,上皇真的是阿耶的阿耶吗?”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十全十美总是没有的, 世上也多得是不欢喜自己孩子的耶娘。”
“更何况……权, 足够叫人翻脸无情了。”
李承乾听得心头闷闷的,他眨眨眼打起精神抬眸盯着李世民的侧颜:“所以阿耶打算如何?”
李世民抬抬下颌, 就见原先一直不发一言的宿卫开口:“根据臣这些日子的观察,其中是尹家牵的线。”
“臣曾隐晦问过刘德裕, 但是他人很谨慎,目前还不知晓还有哪个人与他是同伙。”
李世民无所谓地听着:“他们的计划呢?”
“上皇费了那么他的心思, 又是李孝常又是刘德裕的,怎么他是打算夺回这个帝位?”
长孙嘉卉闻言眉心微蹙:“实在是……愚不可及, 上皇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吗?”
“李孝常可也是李家人, 那尹德妃也有儿子傍身, 只怕明面上都是想要推着上皇上位,可私底下却是三方都盯着那把椅子呢。”
“别事情没做成,倒是自己先起了内讧。”
宿卫顿了顿但很快又开口了,语气不带一丝的波澜:“以刘德裕为核心, 刘德裕为右武卫将军掌宫中禁军,大致就是想要依靠禁军复刻陛下六月四日之事。”
李世民轻笑出声:“就这些?”
宿卫点头:“就这些。”
李世民忍俊不禁:“上皇还真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白我究竟为什么能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将他给拉下马的。”
“退下吧, 密切关注刘德裕,一有动静便随时来同朕禀告。”
盯着宿卫逐渐远去的背影,从方才起就一直觉着刘德裕名字熟悉的李承乾终于反应了过来:“阿耶,那刘德裕,不是从前秦王府的旧人吗?”
“怎么会是他背叛了阿耶?”
瞧着李承乾圆溜溜的黑眸,李世民半弯下腰:“没什么不可以的。”
“有些人能同行一辈子,有些人便只能于路途之中一起走一段罢了。”
“刘德裕就是后者,承乾,身为皇室天生便占了那个位置,有些人向你效忠更多只是求一场富贵,你要好好分辨谁才是与你一道的人。”
李承乾沉默了一瞬:“可阿耶难道不会不开心吗?”
“若是我的友人我的臣子背叛了我,我定然会很失落的。”
李世民垂眸,长孙嘉卉顿了顿,她上前走到了李世民的身侧,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一直都在。
唐国公二公子的娘子,秦王妃,太子妃,乃至皇后,她一直都是在李世民身侧的。
李世民勾唇轻轻摇了摇脑袋:“我没有失落,只是……我早便已经不在意了。”
有李渊在前,好似已经没有什么背叛能伤到他了。
“不过承乾,失落是一回事,但是如此能认清楚人心也好。”
“一国天子,便要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责任,且不可因为感情而失了理智。”
说着李世民半蹲下来与李承乾平视:“你知晓这桩事里头上皇为何输了吗?”
没想到李世民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李承乾莫名愣了愣,一股子被夫子考校的感觉涌上心头。
长孙嘉卉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李承乾迷茫的样子没有半点要出声帮忙的意思。
李承乾拧着眉:“不是因为这桩事被泄露了消息吗?”
李世民眉眼微弯:“仅仅是如此吗?”
李承乾沉吟片刻:“还有张婕妤,所以张婕妤是因为不满自己的待遇所以才来同阿耶告密的吗?”
“赏罚公正,真的很重要啊。”
李世民捏了捏李承乾的面颊:“最本质当然是因为这个江山是我亲手打下的啊。”
“人心、威望、兵权,往日里虚无缥缈的玩意,却是上位者想要坐稳位置最最需要的东西,不然的话便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便如上皇一般,计划在最初便走漏了消息。”
“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从来便不是一件易事,你不能庇佑绝大多数的人,又怎能奢求他们反过来对你忠心不二呢?”
皇权又哪里是那么牢固的?
四百年大乱,早就击碎了皇权的神秘,甚至某种意义上而言所谓的一统思想也是被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