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他早便考虑过了,封建时代的农业社会是相当脆弱的,而因为生产力的关系商业也是完全撑不起一个国家的运转的。
只是农却是一国之根本,从商的不确定性太过大了些,而他所提出的盐茶酒都是需要一定财力支撑的,普通的百姓根本就是不可能大规模弃农从商的,若是此事运作得当,利是远远大于弊的。
杜怀信不过想了片刻当即接口:“所以要配合房公杜公拟订的户籍计帐文书,落实每户授田,做好平衡。”
“具体要不要这么做,一切都看二郎的意思,二郎不愿也没有什么损失,若是二郎肯做需得时时关注民间动向,若有意外也可及时止损。”
“说起来,杜凤举不也是个商人吗?我们可以靠着他来搜集民间的消息。”
李世民沉吟片刻:“行,过段时日你就拟个详细的文书让我瞧瞧。”
这便是同意了,杜怀信长舒口气,虽然身上又多了个要写的计划书,但是总算是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了此事:“行了行了,臣的事情也都说完了,陛下还是早早去歇息吧,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笑了笑,他强打起精神起身:“你倒是比我本人还要在乎我这身体。”
杜怀信皱眉:“说得什么话,二郎大可以问问众臣,满朝上下也只有二郎自己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健康。”
李世民想要勾唇,可下一瞬他的眼前模糊了片刻,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要立不稳了。
瞧着李世民踉跄的动作,杜怀信大吃一惊,他快步上前扶住李世民。
杜怀信忍了又忍最终也只是将李世民扶到了位置上,而后他冷着张脸:“臣帮陛下请个医工过来瞧瞧。”
话落他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碎碎念:“本来你的身子都调理得差不多了,偏偏这段时期又是熬夜又是感染风寒的,二郎,你就不能听听医工的嘱咐吗?”
“我哪来的时间?”
“天灾人祸,外敌环伺,我真的没有时间去歇息了。”
杜怀信听着李世民理所应当的话语,他狠狠咬牙,心中的火气已经是尽数朝着李渊发去了。
要不是李渊武德年间那副德行,要不是他留下的这一烂摊子,李世民何至于这般辛苦,自从六月四日后,他就是没有一日是好好休息过的!
杜怀信深吸口气:“行,是臣狭隘了,不如陛下一心为国,臣也说不过陛下,臣这就将此事告知皇后,让皇后来定夺。”
李世民哭笑不得,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黑,下一瞬一个内侍惊惧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杜怀信只觉得半边身子一沉,他愣愣地朝外头瞥了一眼,怎么突然……天黑了?
“天、天狗食日!”
杜怀信一面下意识扶着李世民一面心骤然一凉。
日食。
怎么会这般巧?!
他是个现代人,他当然知道日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天象了。
可是……这可是古代啊,日食,君主无道,世间灰暗,灾祸降世。
桩桩件件都叫人心惊不已。
杜怀信闭了闭眸子,耳边响起了内侍慌乱的脚步声。
“陛……”
然而这话才刚刚起了个头,撞入眼帘的就似是李世民昏迷的模样。
内侍还未反应过来,杜怀信夹杂着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去唤皇后与医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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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殿偏殿,床榻之侧。
长孙嘉卉红着眼眶瞧着床榻之上悠悠转醒的李世民,兜头就是带着哽咽的一句决绝诺言:“二郎是在剜我的心吗?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二郎分明是说过要同我长长久久长命百岁的。”
“二郎是天子,天子一言,驷马难追,二郎常云要以诚信御国,可二郎却是先骗了我。”
“若有不讳,义不独生,二郎,你分明就是知道我的。”
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害怕,泪水顺着面颊一滴一滴落到了李世民的掌心,泪水温热一下子就落到了李世民的心尖。
他撑着身子起来,伸手抹去了长孙嘉卉面上的泪水:“是我的错,观音婢莫要再哭了,也莫要再说胡话。”
长孙嘉卉的人生中难得有这般任性和情绪失控的一刻,不知为何听着李世民沙哑却温柔的声音,长孙嘉卉心中却是莫名窜上了一股子怒气,她笑了笑突然捉过李世民的手,带着他的手一路抚上了自己的衣带处,那里挂着一个荷包。
李世民一愣,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下意识捏了捏,里头似是装有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的心中却明明确确生出了恐惧。
长孙嘉卉一错不错地对上李世民怔愣的目光,她一字一句道:“这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