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通老了,可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这不论是年轻一辈还是老一辈的宗室,这几个最有权有脸面的人都支持了,剩下的本就是靠着李渊才能混日子的宗室哪里还敢有什么怨言?
萧瑀本以为今日的商议不过是走个过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陈叔达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发昏了,一股子同他作对到底的气势。
陈叔达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疲倦。
但是很快他又笑了笑,毫不犹豫同萧瑀争辩上了。
李世民原先还一直虚空叩动着的指节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同往常完全不一般的陈叔达,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李世民还是心中一动。
他好像猜到今日的陈叔达为何如此反常了……
“阿耶。”
感觉到自己的袖口动了动,李世民回过神来,他微微侧首,就瞧见了李承乾努力朝他倾着身子,用着最轻的嗓音唤他。
李世民先是扫了一眼下面,见众人的注意力尽数落到了殿中对峙的萧陈二人身上,他才配合着李承乾朝他的方面靠了靠。
李承乾明显是察觉到了李世民的动作,只觉得心中甜滋滋的,一双眉眼笑得更加弯了。
李世民只觉得指尖有些发痒,不得不说正值八岁的李承乾就外表来看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尤其是如果他还装着乖,更加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
“怎么了?”
李承乾当即有些不解道:“阿耶为何就放任左仆射这般?”
“当廷失态,同右仆射吵的,日日如此,这损的是阿耶的威严啊?”
李世民笑了笑只轻声回了句:“臣子之间永远是做不到一条心的,是人便有私欲便有缺陷,你不能指望着他们都是一心为公的。”
说着李世民扫了坐下的其中几人一眼,他好整以暇地继续开口:“瞧见下头的马周和韦挺了没有?”
李承乾点了点脑袋:“我记得他们二人,马周是给事中,韦挺是尚书右丞,照理来说他们二人应该并无交集才对啊,可是我分明记得前两日阿耶同我说过,他们二人间似是传出了龃龉。”
说着说着李承乾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何?萧瑀同陈叔达我能明白,但是他们二人是为什么?”
李世民不紧不慢道:“韦挺出身京兆韦氏,百年世家,原先又是东宫的人,可马周不过是布衣出身,马周的背后除了你阿耶可是什么势力都没有的,他先前在大理寺任职虽然出尽了风头,但是在朝中……韦挺又如何瞧得上这样的马周?”
“估摸在韦挺心中马周就是个靠关系上位的佞臣小人,偏偏马周虽然出身贫寒但是为人高傲恃才,这一来二去的,他们可不是结了梁子?”
李承乾似懂非懂:“出身吗?”
李世民点点头:“当然不仅仅是他们二人,萧瑀前几日看不惯玄龄的脾气,觉得他对谁都是温和笑面,分明是存了结党营私的心思,一封奏表直接送到了我面前。”
李承乾一愣不可思议道:“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房玄龄?阿耶居然还能忍受这萧瑀的脾性,若是换了我……”
李世民轻轻浅浅地睨了李承乾一眼,李承乾当即住嘴讨好一笑:“阿耶教导我都记着呢,保准下回不会有这么大的脾性了。”
李世民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弹劾是件很寻常的事情,或是因为私心偏见或是因为切实证据,承乾你要学会分辨,广开言路亦不能一味听信臣下之言。”
“还有你觉得魏徵如何?”
李承乾皱了皱眉:“说话很直,固执己见的,不过……用阿耶的话来说,他也是一心为了国家吧。”
李世民笑了笑:“但就是这样的人,也会被人弹劾。”
李承乾瞪大双眸:“我还以为只有他弹劾别人的份。”
李世民瞧着下头还在争吵的二人轻轻“啧”了一声:“是回朝不久的温彦博。”
“他们二人对于突厥的态度差别很大,温彦博看不惯魏徵不过坐在长安‘夸夸其谈’,言辞间都是对魏徵的不满,劝我不要重用魏徵。”
“所以你瞧见了吧?”
“臣子之间同样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些你以为的毫无关系的俩人,指不定或是因为出身或是因为矛盾隔阂早早就结下了梁子。”
“所以承乾觉得身为一个皇帝该做什么?”
李承乾沉吟片刻:“想办法……团结他们?”
李世民轻笑出声:“是啊,或是靠着赏罚,或是靠着帝王权术,或是找找他们之□□同的利益,然后放大这一点盖过他们之间的矛盾,方法总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