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瞧了李世民片刻最终还是垂眸,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
早早劝着李建成下手又有什么用呢?
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至少从虎牢关一战后他就该他意识到这一点的。
阴谋诡计或许可以杀死李世民,但是……人心所向的永远只不过一个李世民罢了。
魏徵闭了闭眸子,他知道这是李世民在等着他先开口:“罪臣魏徵见过殿下。”
李世民手下动作不停,又拿起了一份邸报,他的眉头皱了皱看向房玄龄:“这是河南陇右诸州递上来的灾情消息,我瞧着这时间分明是在上个月便递到了尚书省,没想到裴寂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一直压着这几份邸报。”
说着李世民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身为尚书令御下不严反倒是连累了百姓。”
房玄龄接过邸报仔仔细细瞧着,他沉吟道:“殿下也莫要自责,这几处州县还有余粮,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李世民揉了揉额角:“不够,这样吧,玄龄你去挑几个合适的人选,让他们亲自前往查看监督,既然大旱已成定局,就得尽快解决此事。”
“瞧着今岁天气这般炎热,也不好说明年是如何,余粮本就不多,若是再耽搁了明年的春耕,只怕事情会更加糟糕。”
话落,李世民又是拿起了另外一份卷宗,他冲马周道:“尚书省这几日有好些百姓跑来呈递冤情,瞧瞧这个,说是自家的良田被夺,自己又被人诬陷入了大理寺牢狱,这都递到我手上了。”
马周接过有些愧疚道:“是臣的不是,没有及时处理。”
李世民笑了笑:“无妨,我也是晓得宾王这几日事务繁多,劳累非常,昨日都病倒了,歇息了一个晚上便又起来处理事情,难免会有些疏漏的。”
“还有,”李世民说着敲了敲桌面,他看向杜如晦:“突厥异动,渭州方面传回来了消息,克明你这几日多留意些前线的动静。”
杜如晦点了点头。
李世民顿了顿,他想起来了赵德言给他的密信,只怕这颉利可汗很快便要率主力南下了。
思及此李世民沉吟了一下:“原先的秦王府将领怕是抽不出人手,我方方坐上太子之位,他们得留在长安稳定局势,既然如此我想着便遣柴绍前往吧。”
“这一趟便也让阿姐一道跟着去吧,阿姐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多年前我对阿姐许下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说着李世民冷笑一身,语带不屑:“突厥以为我朝方方经过内乱便没有能力出兵了吗?”
“那我便要叫他们看看,就算是做了太子皇帝,可我依然是天策上将。”
“往前我能百骑退敌,今年也是如此。”
李道玄听着李世民话里的自得,他当即接口道:“殿下放心就好,臣也会同李靖一道帮着殿下的。”
李世民点头,这才饶有兴致地抬眸望向了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的魏徵。
李世民“啧”了声,似笑非笑地盯着魏徵,他不紧不慢道:“听说你可是一心撺掇着废太子杀寡人,离间我兄弟,魏徵,你可知罪?”
魏徵只是笑了笑:“若是先太子早些听臣的话,必无今日之祸事。”
李世民朗声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
说着李世民突然前倾了身子,原先周身温和的气质骤然变得冷戾起来,他眯了眯眸子,语气叫人胆寒:“你这样说,就不怕寡人赐你死罪吗?便是你不怕死,你的家人却也是要被你连累的。”
魏徵沉默了片刻,他的脑子中浮现出来了这几年来李渊与李建成所做下的糊涂,而这之后他则是又想到了方才李世民同旁人嘱咐政事的模样。
忠臣良臣,他想要做的本就是良臣而不是忠臣,不是吗?
思及此魏徵轻笑出声,他毫无畏惧地对上李世民的目光,浑然不在意一般开口:“是啊,臣确实觉得若是太子早些听臣的话,必然是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的。”
“只是……臣却也觉得六月四日事于一家之姓而言是祸事,但于天下苍生而言却是幸事。”
李世民愣了愣,他好笑地看向魏徵:“若是你早便那么认为,为何还要劝说先太子杀我?”
魏徵叹了口气:“在其位谋其职,臣乃先太子洗马,自是要辅佐先太子的。”
说着魏徵垂眸低声道:“殿下长于军事,连年在外征讨又兼任尚书令一职,通晓政事,先太子端坐深宫由帝王师教导,不过是纸上谈兵,于政务一道上,先太子不过是处理非军国大事,不如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