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信摇摇头:“无事。”
话落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当即从床上撑起了身子兴致勃勃道:“准备准备,估摸等长安收到捷报后我们也可以回家了。”
“我这拖了这么久的亲终于能结了, 这要是再不成婚,先不提舒窈如何要怪罪我了, 只怕公主是头一个不会放过我。”
“得麻烦麻烦二郎了,他说过要帮我操办这场婚事的, 算算时间他应该已经班师了, 我得赶紧写封信给他, 多催催他。”
李道玄一愣,看着杜怀信目光灼灼,听着他有些兴奋有些急切的碎碎念,一时半会居然没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可、可刘黑闼虽然被我们打败, 但他并没有投降,看他退守据城的架势, 我们应该还要打些时日才对,怎么会没几日就要回长安了……”
杜怀信说话的声音一顿,而后他看向迷茫不解的李道玄笑了笑:“你觉得这一回史万宝为何这么大胆,敢在战场上直接无视你的话不说,还将你当成了诱饵?”
李道玄呼吸一紧,他现在一听到史万宝这个名字就会无法自拔地回想起当时他陷入死地的挣扎与绝望,他下意识垂眸:“谁知晓,总不过是觉得我年岁小,看不上我罢了,可我如今赢了……”
听着李道玄自欺欺人的话语,杜怀信有些心酸,但他还是打断了李道玄的话语认真道:“因为他手上有陛下的手敕。”
“怎么可能?!”
李道玄瞳孔一缩,猛地抬眸直直盯着杜怀信,像是要从他此刻的面容上找出破绽找出他在撒谎骗人。
但很可惜,李道玄绝望地发现杜怀信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陛下在我出征前还寻了我勉励我,陛下分明是很信任我的,为何、为何……”
杜怀信此刻面色平静,但吐出来的话却是残忍非常。
“陛下手敕云,淮阳王小儿虽名为将,但军中大事一应托付史万宝。”
“你以为陛下这次派你来平叛是真的信任你吗?”
“你以为陛下对你的勉励是为了什么,是真的相信你的本事吗?”
“你以为史万宝跟着你一道出征又得了个这样的手敕是为了什么?”
听着杜怀信毫不留情地质问,李道玄面色惨白,他哆嗦着喃喃:“是、是为了什么?”
杜怀信轻笑一声:“在陛下眼里,你不过是他对付二郎需要拉拢的一步棋子罢了。”
“我问你,若是这回史万宝的计策成功了,他救了你又大破了敌阵,你会如何做想?”
李道玄呆呆愣愣的,只恍惚地说着:“我……”
杜怀信没有听他说完只是自顾自又继续道:“若是史万宝的计策失败了,你丧了命,于陛下而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少了一个亲近二郎的淮阳王,陛下对于史万宝也不会有什么惩处,毕竟史万宝也算是帮陛下解决了一个难题。”
“一举两得,多么棒的法子,不是吗?”
这话轻飘飘的,可落在李道玄耳中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杜怀信好似还犹觉不够,他死死盯着李道玄黯淡的眸子,不让他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机会:“陛下和二郎之间的争斗你难道不知晓吗?”
“二郎如今功高盖主,处嫌疑之地,你觉得若是他不能登上那个位置,他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被剥夺所有的权利囚禁,在猜忌中郁郁终生,还是被陛下狠心舍弃?”
“而陛下呢,军权被自己的儿子牢牢掌控,半个李唐在自己儿子麾下,士卒百姓只知秦王而不知陛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二郎的威望一日高过一日。”
“秦王和陛下之间的争斗一旦开始,除非分出个胜负,早便停不下来了。”
“而你我也已入了棋局,轻易挣脱不得。”
“李道玄,我便要问问你,你如今究竟是如何想的?”
“你马上要弱冠了,你还要这么继续懵懵懂懂地活下去吗?”
“你扪心自问,你身为淮阳王本该过着安生的日子,可你却坚持要上战场要建功立业,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杜怀信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到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质问。
李道玄心神震动,眼前的杜怀信是如此陌生,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让自己莫名觉得羞愧。
思绪纷乱,脑海中一会儿是李渊笑着赞扬他的场景,一会是李世民对他的爱护和毫不吝啬的教导,一会是史万宝居高临下的不屑眼神,一会是杜怀信为了救他而咬牙作战,一会又是士卒对他发自内心的亲近与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