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长安。”
杜怀信倒也没有很意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想着入世了?”
谢慈泰轻声反驳:“倒也不是,只是等刘黑闼败后,大仇得报我也不知晓我该做什么了。”
“但隐居我却是怎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一想到当日之事……”
谢慈泰垂眸:“我同你说过,我祖上是富贵人家,如今长安还有几个富亲戚。”
“也不知晓他们能不能让我打个秋风。”
话落谢慈泰自嘲一笑。
杜怀信蹙眉:“你也是立了功的,二郎不会吝啬你的封赏。”
谢慈泰叹了口气:“我不能要,我亲手杀了刘雅,又帮着刘黑闼出谋划策,又哪里能厚着脸向秦王邀功?”
杜怀信听着这话倒也没有再劝只是有些忧心道:“那你入了长安之后要做什么?”
说到这个谢慈泰却是勾起了唇角:“我阿耶少时是个富贵闲人,不爱风月唯爱经史子集。”
“我从前的家中可是有好些孤本藏书,虽然后来这些书籍都因着意外毁了去,但所幸我的记性向来不错。”
杜怀信沉吟道:“你是想靠着这些混进长安的文人圈子?”
谢慈泰伸手摸上自己面颊上的疤痕:“不仅仅是这些,我还要写文著书,文以载道,纵使我的力量再微弱,却也是一份改变。”
杜怀信看着眼前人坚定的神情突然笑了:“好啊,到那时你在长安,便能更方便知晓你我最初那个赌约的结果了。”
谢慈泰一愣当即想到了他们初遇那日,但他也只是抿唇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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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救援确实太过匆忙了些。
李世民虽然带着骑兵袭击了刘黑闼的后军,把刘黑闼的主力给吸引了过来,成功解了李世勣被围的窘境,但他自己则因为兵力少而被包了饺子,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突围。
李世勣在包围圈外揪心不已,他一面抗敌一面懊恼非常。
为什么不再仔细些,为什么不再厉害些,老是要令李世民忧心这便也就罢了,现在反倒连累李世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李世勣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不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更是因为知遇之恩。
日后若是李世民有难,不论他要做什么,就算是……他都会毫不犹豫选择站在他的身后。
刘黑闼看着远处在包围圈中奋力杀敌的李世民,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空了一块的手指。
刘黑闼冷下眉眼,李世民不愧是这个乱世当中令所有枭雄都钦佩惧怕的存在。
野心勃勃的薛举父子败于他手中,心狠手辣的刘武周被他打得溃不成军。
仁义得民心的窦建德,狡诈而坚韧的王世充,居然一战双双落到他的掌中。
如此可怕的年轻人,他真的只有二十三岁吗?
那下一个让李世民再次名扬天下的垫脚石……是否就是他自己?
想着从他手底下叛逃的谢慈泰和将他骗过了的杜怀信,刘黑闼被斩断的指节隐隐作痛。
刘黑闼咒骂一句当即加入战场,然而李世民与李世勣又是哪里好对付的。
虽然李世民出不去也险些没躲过刘黑闼的长枪,但始终是拼死抵抗,刘黑闼虽然将人包围了,一时之间居然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恰恰便是这一段时间,尉迟敬德领兵来援,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刘黑闼咬牙,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便能活捉秦王,这叫他如何甘心?!
这一场偷袭刘黑闼可以说是得不偿失,不仅让李世民救出了李世勣,更是反过来携手尉迟敬德带来的援兵大破己方。
刘黑闼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深切地意识到越拖局面对他越不利。
恰巧这几日洺水的河水逐渐变浅,虽则比往年早了那么些日子,但今年天气同往年不一样,二月底了都能下暴雪狂风的,这么一点古怪刘黑闼也只能说服自己不重要。
但其实刘黑闼心里很清楚,粮草已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那么便以韩信的背水一战,就来看看能不能博一个出路。
武德五年,三月二十六,刘黑闼率领自己手下的全部精锐共步骑两万,南渡洺水,逼近唐军营地列阵。
最后的决战时刻到了。
杜怀信等在洺水上游,自他的方向往下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除此之外根本分不清楚我军敌军。
但是他并不担心。
刘黑闼之所以能纵横河北恍如一个名将收割机将大唐的将领一个个打包带走,不仅仅是因为大唐于河北一地人心不足且守备松弛,更是因为刘黑闼手中这支揉杂了突厥马匹与作战策略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