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杜怀信掀起了自己的衣袖, 胳膊上青肿一片。
杜怀信哽咽着指指自己的伤口:“二郎,你瞅瞅为了那个不省心的罗士信我这是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伤还没养好, 二郎何时这般心狠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艺术, 一句话让李世民与罗士信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罗士信唇角下垂,这锅怎么全扣自己头上了。
杜怀信自余光瞥见了罗士信憋屈的神情, 只觉得心情畅快。
他这次把罗士信救出来可是吃了好多的苦头,可不得嘴上讨些便宜回来。
李世民无奈一笑:“行了, 在我面前就不要做戏了。”
说着李世民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盯着杜怀信:“就你这夸张的样子是怎么骗过刘黑闼的?”
杜怀信咳嗽一声:“这不是,生死边缘之间人总是会有急智的。”
李世民啧啧称奇:“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罢了, 这次的事我也不同你们二人计较了。”
“但是,”李世民语气一冷看向罗士信, “我先前是怎么嘱咐你的?”
“我让你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你可有一点听进去?”
“这个时候倒晓得忠义了?明明被俘虏了还大着胆子出言讥讽刘黑闼, 我看你真是长本事了!”
罗士信垂眸低声嗫嚅:“我只是……”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罗士信面前:“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你,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背个好名声一死了之是简单,可你有想过活着的我们该如何想?你的妻儿又该如何想?”
说着说着李世民呼吸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罗士信, 眼眶也有些微的红。
罗士信内心触动:“末将知晓了。”
杜怀信见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莫名的想法。
李世民是何等重情重义心怀抱负之人,但作为后世之人, 他自然是知晓李世民最终还是走到了父子相残的那一步。
只是……历史上的他在走到那一步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在李渊不间断地打压舍弃下,他是不是也曾考虑过一死了之呢?
看着此刻对着罗士信讲着道理的李世民,杜怀信下意识不忍再看。
当这几句话放到他自己身上时,又该是何等艰难?
“你们活着回来就好。”
李世民叹了口气,分明还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终却也只是吐出了这么简单的几个字罢了。
“罗士信,你毕竟在刘黑闼那受了罚,身子还是好好养着的,你先下去歇息吧。”
话落李世民看向杜怀信,眼神意味不明:“你留下,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杜怀信心一紧。
他知道,其实他先前说什么都要跟着罗士信去洺水城这桩事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罗士信会死一般。
罗士信能糊弄过去,但李世民却不行。
可是,他穿越的身份知晓历史的事情又哪里好说出来?
正胡思乱想间,李世民轻声道:“莫要忧心,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逼你的,只是我想让你知晓,量力而行。”
杜怀信怔了怔脱口而出:“那个,二郎,这就是我幼时有个道士他说过这一年我身边人会有血光之灾,就,所以我才说什么都要跟着罗士信……”
说到这杜怀信倒有些好奇起来:“那个道士还同我说了一些关乎未来的事情,二郎想要知晓吗?”
李世民轻笑出声:“我信的向来只有自己。”
“所以我不需要知晓什么未来之事。”
“便是以天地为局,我也定能胜天半子。”
话落李世民没有给杜怀信出声的时间,他只是走到舆图前谈起了正事:“如今已入三月,我军与李艺一部主力于洺水南侧扎营,另有偏师于洺水北侧扎营,刘黑闼在失了洺水城后进退无路。”
“他的主力屯兵洺州,可他的后勤却多是出自洺州后头的冀、贝、沧、瀛等州。”
杜怀信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话题的转化,但他很快便将这桩事抛到了脑后。
李世民都表明了不计较他身上的不合理之处,他又怎么还会再提起这件事呢?
杜怀信看着舆图当即进入了状态:“是,二郎夺回了洺水城,恰恰好卡在了刘黑闼的粮道中间。”
“虽然唐军是远道而来的那一个,但陷入缺粮窘境的却是刘黑闼。”
提起刘黑闼杜怀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暗无天日的三日,他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袖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