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兄的身手退步了,还是身边人保护不利,实在该罚。”
听着李元吉拖长的怪异的语调,杜怀信被气出了一肚子的火。
李世民已经习惯了李元吉时不时刺他几句,只是冷笑道:“四弟,莫忘了我们如今是在军中。”
“我为元帅,统领诸将,军中,你便只是我的下属。”
“你哪来的胆子敢越过我动我的人。”
李元吉磨牙,说不过就拿身份压他是吧。
他猛地拂袖,转身便走。
眼见人走远了,杜怀信才瞧瞧打量李世民的神情。
依然是冷着张脸,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下一瞬他就听李世民道:“这一次差点便让王世充钻了空子。”
“既然想着主动挑衅,便该知晓惹怒我的后果。”
“明日,我便亲率步骑五万,要王世充再也不敢据守慈涧。”
杜怀信愣了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原来李世民现在生气的居然不是李元吉而是王世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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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李世民亲率步骑五万,列阵陈兵谷水之上。
李世民立于高处。
士卒面容或是严肃,或是兴奋,或是疲惫,但这些都没有让李世民动摇分毫。
他抬首,攥紧手中的旌旗,猛地举麾高声誓众:“隋室无道,毒被苍生。”
声音自山谷中回荡,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此刻李世民的声线略微低沉,可其中包含的坚决之意却令在场之人皆心头一凛,下意识抬眸追寻李世民的身影。
杜怀信位于队伍的最前头,他敏锐地察觉到周遭士卒的吸气声。
同时不知是不是巧合,此刻居然起了风,山林在瞬间便哗哗作响。
草木与枝叶碰撞的声音在同一时间汇合一处,那是无数野草劲枝的生机勃勃的响动,虽然不大却满含力量感。
因着前些日子下过雨,此刻的风里似还有着嫩芽破土而出般的生命力,令人闻着便觉得心情畅快。
“我国家受命于天,宁济亿兆,王世充敢抗大邦,数行侵暴,枉杀良善,恣其淫酗。”
李世民的声音愈发悲怆愤怒,控诉王世充的所作所为犹如实质,在场众人的眼前都仿佛出现了王世充烧杀抢掠的画面。
亦有士卒想到了曾在杨广治下的暗无天日的生活。
兵役劳役繁重,每日都有人死于烈日下,死于河道内,甚至是死于高句丽境内,生前不得安稳,死后还要被野狗啃食尸身。
处处是枯骨,何处是故乡?
风在这一刻更大了。
肆虐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枝丫,发出阵阵尖啸悲戚的声响,如怨如诉,让人听着莫名胆寒。
“国家为百姓除害,事不获己。”
原先阴沉的浓云在此刻被吹散了些许,点点日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李世民的声音愈发高昂,仿佛是被捆绑束缚已久的威凤终于挣开枷锁,展翅高飞。
“各宜整尔军容,理尔器械,立勋立效,躬行天讨。”
风渐渐弱了,日光在这一刻彻底破开云层,大片大片倾泻而下。
士卒呼吸急促,也顾不上刺不刺眼了,只觉得李世民仿若天神下凡,一个两个均是睁大双眼抢着想要看清李世民此刻的风采。
话到此处,李世民一顿,神情严肃眉眼冷峻,刻意压低了嗓音吐出了最后一句。
声音里满是肃杀之意,让众人直面了战场上的血腥气。
“敢有犯命者,斩无赦!”
“出兵!”
第58章 噎人
武德三年, 七月二十九,慈涧。
“陛下,不好了!”
王世充正看着这段日子不断有人叛逃的折子, 本就烦躁不已, 更何况又听着亲信惶恐不安的语调, 好似是天要塌下一般, 无端端惹人心烦。
“啪”得一声,一支上好的毛笔被猛地掷出,正正好砸在亲信的额角。
亲信呆呆愣在原地,只觉得额角处一阵刺痛。
眼前突然一半白一半黑, 浓稠的墨汁顺着他的眼角滑下, 在他面颊上留下一道滑稽的墨痕。
亲信下意识往下看去,就见一支雕刻着精美的双龙戏珠纹样的毛笔大喇喇躺在他脚边。
那两条龙瞪着大大的眼珠子, 嘴也咧得很是怪异,就好像是在嘲讽他一般。
鼻尖似乎还有檀香木的气味萦绕, 亲信生了锈的脑子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这支毛笔不正是当初他为了讨好王世充而献上的吗?
“既有事为何不报, 在朕面前发愣浪费时间是想死吗?”
明显愤懑与阴沉的声音瞬间让亲信回神。
他立马上前几步,心一横一口气将李世民的动向尽数上报王世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