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离开大儿子会死,大儿子留在雨林也会死。
许唯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他偷梁换柱,向天祈求,苏和能为他们拖延些求生的时间。
那晚,趁着两个孩子入睡,许唯拉醒了阿娅,抱起了同康,静悄悄地离开,一家四口,只剩下躺在矮榻上的苏和还在酣睡。
健康孩子的脸蛋是红润的苹果色,和脸色乌紫、叫许唯揪心的苏同不一样。
阿娅抱着大儿子走到门口,还在往木屋望,她不知道许唯为什么不带上苏和,心上惦记着,不肯再迈步,磕磕巴巴道:“还有、还有和和!”
“没有了!”许唯一把攥住阿娅枯瘦到干柴似的胳膊,“再不走,同同就没命了!”
病到衰竭的苏同是阿娅的命门,疯癫的关键,只要一提,崩溃边缘的女人就会化作不讲理的母兽,她像是要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大儿子命一般疯狂,甚至连许唯都不肯相信。
一天一夜,他们顺利离开雨林,离开镇子,找了个偏僻的破旧旅店落脚。
阿娅在半途清醒过来,以泪洗面,她质问许唯怎么可以如此心狠,“你分明知道和和不是丽龙主,你把他留在那里,他该怎么办啊!如果,如果被人发现了……”
许唯沉默着,可崩溃的阿娅吵到他心烦,他霍然起身,高高扬起了胳膊,推翻了瘦弱的女人,“那你现在回去陪他啊!你放得下同同吗?!不是你一路抱着同同出来的,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更何况,你以为你现在回去还有用吗?你比我更清楚叛徒的下场!”
许唯咬紧了后槽牙,“他早就被丢进林子里喂蛇了,就像那条追着要我们命的眼镜蛇一样,那些人不会对他怜悯!”
跪在地上的阿娅哭到脸色苍白,喘不上气,可她再没有吭声,因为她也是个凶手。
此后,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可为了苏同,为了他们唯一留下的孩子能活下去,他们还是要同心齐力地过日子。
为了抛下过去的一切,也为了叫自己的家人接纳孩子和阿娅,为孩子的病帮忙出力,许唯给苏同改了名字,他想叫苏同病好起来,于是“同”后又加了个“康”字。
好在,自己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许同康十岁后,那罕见的基因病找到了合适的保守治疗方式,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正常地上学了。
这让许唯觉得一切都值得,他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可基因病就是个无底洞,多种外国药物和治疗都不能算在医保的报销范围之内,因而许唯负债累累,身边的亲戚都已经借怕了。
他只能多上课,放弃搞研究,毕竟人文研究不值钱,没有课时费的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而阿娅,也去找了份不要学历的服务工作,只是随着她上年纪,叫店家裁员了,如今靠在家做点零活贴补家用。
可以说许家的一分一厘都是掰成八瓣花的,许同康在学校上课,家里只有他俩,那餐桌上一定节俭地连一碗肉都舍不得吃。
许唯和阿娅这些年都想为许同康多挣点钱,做他以后的保障。做父母的离开后,许同康在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钱最靠谱,人心都是无法揣测的,没有外人会和他们做父母的一样,为许同康倾尽一切。
可现在,许同康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还活着,甚至看样子,活的还很是舒服。
这让许唯在惊慌之外,很难不生出其它的念头。
第76章 许同康
赵徐之和林双这俩卧龙凤雏, 自从靠着厚脸皮从路峥那拿到了苏和的微信号,就一直计划着去他们导儿的豪宅见一见被‘金屋藏娇’的丽龙主,顺带在教授的大别野蹭吃蹭喝, 优哉游哉玩一天。
只是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路峥重金买回来的第二批反应剂全部试完要了林双的狗命, 不过好在终于有了一管反应对的成品可以用来观测记录数据,也算是没白费时间精力。
这样的大喜事, 很值得休息一天出去逛逛。
于是林双厚脸皮地跟丽龙主约好了周末见面, 并且这周末正正好路教授公司有事, 可能要去圣瑞的研发实验室坐镇,家里只有美丽乖巧的苏和跟做饭做菜好吃的阿姨们在。
那这不就是天堂吗?
不用见到棺材脸的导师,还能享受美人为伴的顶级豪宅一日游。
这安排美好到叫林双关冰箱的时候都在哼歌。
“林哥,冰箱锁好了吗?”赵徐之跟个老妈子一样不放心, 毕竟林双读研两年, 做收尾工作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然锁好了。”林双拍拍厚重的冷藏冰箱门,“你回宿舍吗?明天早上地铁站见?”
“不, 我准备回市区, 要不林哥你跟我一起回我公寓住吧, 这样明天一早出发也方便。”从他们学校门口奔波到路峥的别墅区太远了点, 市区还近些。
“我都忘了,你在市区还有公寓。”
和林双这彻彻底底的老百姓不同, 看似呆傻的赵徐之实际上是个厂二代,他在京市读大学的时候, 家里就给买了一套复式公寓, 地段好, 价格贵,怎么都比屁大点的宿舍住的舒服。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精神, 林双当然点头,“火速出发,等我去宿舍收拾点护肤品。”
“好。”赵徐之单纯地笑,“那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七点多,农林大学门口的地铁赶上了晚高峰,尤其这还是周五的傍晚,无论是本市回家的学生还是和朋友一起约好了趁周末出去到周边景点玩玩的人,都不算少。
等地铁时,赵徐之突然拍了拍林双的肩膀,“林哥,你看那边那个人,是许同康吗?”
林双抬眼一瞧,果然,站他斜前方一个清瘦的身影正是许久不见的许同康。
自从上次在食堂‘不欢而散’后,可能牛圈也不用许同康他们班打扫了,林双也沉浸在实验室里,还真没再跟这个学弟打过照面。
林双不记仇,拉着赵徐之主动上前,跟看起来形单影只的许同康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你去哪?”
“学长?”看见林双,许同康有点讶异,但很快那意外的表情就变成了欣喜,他盯着林双笑起来,“我坐地铁回家。”
“回家?大一上学期不是本市的也不允许回家吗?”
“我有病假条,学院给特批的。”许同康捏了捏自己书包的系带,他现在每到月末都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而大一的课满满当当从周一到周五,只能周六日复查。
“学长呢?你们是去?”
“去他家。”林双拍拍赵徐之的胸口,“我们约好了明天出去玩,住在他家方便。”
林双这次心细了些,没提起是去那个‘和许同康长得很像的朋友家’。
“原来是出去玩。”许同康又笑笑。
下一班地铁还有两分钟到站。
聚在门前的人流多了些,许同康不免往林双身边站了站。
纠结良久,他轻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学长,上次在食堂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我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亲近的人,我其实想和学长做朋友。”
许同康从小都没什么玩伴,同龄的男孩少有乐意跟他相处的,上了大学,他想多交些朋友。
军训时,林双会主动关心他,上来问他要不要喝水吃糖,亲近的很,像个哥哥,也像是能聊到一起的同龄人,许同康还以为自己要找到好朋友了,结果林双只是因为好朋友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才不自觉向他靠近。
大学才开始交朋友,实在是太晚了,许同康的友情观稚嫩的可笑,只想要个和他玩的好的玩伴,唯一的那种。
因而林双只是因为他长得肖似另一个人才接近他这件事,叫性格本身敏感自卑,也有点偏执的许同康受不了。
不过他还是不想失去林双这个朋友,但是之后几次他到研究生宿舍和附近的食堂晃悠,却再也没见过林双,直到今天坐地铁。
“啊,”林双听清,他就说许同康看起来就是个敏感肌,“没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但是我说那些话也没有别的想法,而且一开始注意你,确实是因为你和我的朋友长得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