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信立于山中,神情隐于树荫之下,阴郁不明。
第四章 夜袭
月上中天,陆怀信正在房中打坐,忽闻窗外异响,警觉地取剑下地,刚悄步走至门边,便听外面人道:“二公子,是我,给您送夜宵来。”
陆怀信一听,什么也没问,就开了门,正是白天给他打招呼的那名杂役。
杂役直着背端进来一碗阳春面,陆怀信随手关了门,只见那杂役装模作样地在桌边摆放碗筷,一边道:“二公子请,小的伺候您用餐。”
陆怀信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直冒冷汗,没片刻便败下阵来,伸着腰笑道:“阿攸,你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陆怀信微微拱手,算作行礼,仍是冷冰冰地站在门前,道:“教主不该开这种玩笑,魏朝就在隔壁厢房。”
杂役不知几时已上了睡榻,无所谓地笑笑:“那个蠢小子早都呼呼大睡了,如今客舍里都为了明日早早睡下了,一个人都不见得。”
陆怀信仍道:“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未必没有人。”
杂役侧了侧身,托着脑袋脑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亲切。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站这么远做什么?”
陆怀信上前,猝不及防地被一把拉下,而没有反抗,他盯着陆怀信的眼睛,那一双黑里带着棕调,带着点点星光的眼睛,才让他确信,眼前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纪攸。
“你的易容术越来越精湛了,不这样看你,我都要认不出你。”
纪攸却道:“教主的易容术破绽百出。”
他听了不生气,反笑道:“那你给我改改吧。”
那杂役端坐在镜前,有些期待着纪攸的服务,只见他幽幽打开工具箱。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他看着镜中纪攸的动作,一边问道。
纪攸答:“每个人的声音不一样。”
他好奇地抬起头:“那为什么你的声音就让人辨别不出?”
纪攸的手十分清凉,碰到他的脸上时,直让人一惊,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铜镜中已是他本来面貌,英朗俊逸又豪迈不羁,正是傅星齐。
“教主不是也认出我了么?”纪攸没有停手,随意说道。
傅星齐配合地昂了昂头,沉默地任由纪攸将特制的黏土糊在自己的脸上,没有应声。
前一世,他便没有认出纪攸来。
那时他带着六七名天星教中弟子一同下山,一行人风风火火,大张旗鼓的,作势要在武林大会闯出一番名声来。
刚到西柳镇,便碰上魏朝这黄毛小子,发生了口角,陆溪山与陆怀信前来解围。
那时的陆怀信,已是纪攸假扮,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直至上了渊飞门,纪攸自亮身份,才得以相认。
傅星齐此前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道是纪攸的乔装术精妙绝伦,可将心比心,纪攸却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如今,他也不过是借着重生,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教主,抬头。”
傅星齐回神,配合地昂了昂脖子。
“好了。”纪攸的话音刚落,傅星齐便扭头照镜子,镜子里的杂役比先前更加精致,连他自己也几乎分辨不出。
“阿攸真是厉害。”傅星齐不禁叹道。
纪攸手上的动作一滞,傅星齐则问:“怎么了?”
纪攸摇了摇头,将工具箱收拾完毕。
杂役的脸模并不复杂,他只需一眼就能轻易复刻。
傅星齐从不吝啬他对纪攸的认可与赞许,可今日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同。
自傅星齐统领天星教以来,都以高高在上的身份自居,或许是怕自己资历尚浅,不能服众,于是在自己与众兄弟之间竖起高墙,无论幼时如何亲如手足,如今都必须牢牢记着,他已是教主,是他可望而不可及。
纪攸无疑是最深有体会之人。
纪攸正色道:“武林大会的擂台设在悬飞崖,高台之上稍有不慎,便有坠崖风险,这对于常年在悬飞崖苦修的陆剑寒父子十分有利。”
傅星齐想起当年确有几人意外坠崖,场面十分惊险,喃喃道:“确实很危险……”
“明日山门名册开启,迎客三日,第四日武林大会始。”纪攸望向傅星齐,问道:“教主以为,是否要在山上再观察几日,再携天星教众上山?”
傅星齐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上:“都行。”
纪攸皱了皱眉,傅星齐看起来对武林大会兴致缺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傅星齐将阳春面往前推了推,笑道:“面都要冷了,你怎么不吃呢?”
纪攸看了一眼眼前的面条,复又望向傅星齐,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
他若是没记错,正是傅星齐派自己下山打探武林大会的情况,这会儿却在关心自己吃不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