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就叫元篱,怎么能因为和一个人成亲,就不是元家人了呢?
难道就因为,她生了孩子,他这个做弟弟的就不再重要了吗?
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曾食言,怎么如此轻易地,就忘了呢?
元飞对此并不全信,于是几次三番地上渊飞门求问,可次次都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信了宗府长老的那套说辞。
他的阿姐,因为另一个家而彻底抛下了他。
可傅星齐和纪攸的出现,再一次动摇了他沉睡的心。
他不顾阻拦冲进宗府,再次询问当年之事,得到的却是全然相反的语气。
“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个事儿?有功夫同情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年,陆逾明是怎么对我们元家的?”
“武林大会之上,对道锋毫不留情,让元家颜面尽失!亏他还是元家的女婿!”
“元家没有这样的女婿!死了倒好,连着元篱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一起死干净了最好!”
若是换了从前,元飞一定会大闹一场,他不许任何人诋毁陆逾明,更不许任何人侮辱他阿姐!
可如今,他只是万分失望地走出了宗府。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地方,也认清了这里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可笑他花了二十年,为了在元家,在月恒派立足,到头来却从两个外人的口中得知,他的归处早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元飞离开月恒派之时,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回来,但就今时今日而言,他无法再在这深山中坐以待毙。即使陆逾明已经遭遇不幸,可他阿姐……和他阿姐的孩子,只要没有见到尸首,便尚有一丝幸存的希望。
他唯有抓着这丝希望,才能继续活着前行。
渊飞门此行刻不容缓。
——
“我不知该信谁,可这十多年来,他们杳无音讯,如今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渊飞门,说不定我阿姐还在那里,我必须得去救她!”
元飞怕纪攸仍是不答应,心下一横,咬着牙扶起裤摆便要下跪,被纪攸一把撑住:“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去,先前月恒派刚攻上映月崖,你必定恨之入骨,又岂会愿意帮我,可我真的别无他法!你能不能看在空明剑法的份上,帮帮我!也算是帮帮死去的逾明大哥!”
元飞厉声恳切地说着,纪攸将他强行拉起:“那你也不用跪我。”
“你要如何才肯帮忙?”元飞说着,又另辟蹊径转向傅星齐:“傅教主……”
傅星齐连连摆手:“你不要问我,这事儿,由阿攸说了算。”
元飞便又望向纪攸,傅星齐见纪攸犹豫,与他耳语道:“你只随心便可,我都支持。”
纪攸微微侧头,见他带着自信的笑意,不似作假,倒是肆意潇洒。
“我等此番下山,不是为了某个人报仇,而是……”
傅星齐知他定要说,为了天星教云云,及时打住:“你确定要在元飞面前说这些?”
纪攸收声,以为说中傅星齐心中所思,又道:“教主既也是心中有数,如何还有心思多管闲事。”
傅星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此番下山只为寻解蛊之法,可没想什么大业。
见纪攸固执至此,傅星齐唯有叹道:“我让你随心,不是随我的心。况且其实我们去渊飞门转转也没什么不行。”
纪攸疑惑,傅星齐道:“这空明剑法,是我让你练的,我理应也有一份责任。况且,我等曾在前辈坟前立誓,为他申冤,若是真能将陆夫人和他的孩子解救,也算是不负誓言。”
“教主是要随元飞上山?”
傅星齐点头:“渊飞门作为此前天下第一大派,如若能将其搅个天翻地覆,对于我们天星教而言,也算得上一个好的开始,你说呢?”
纪攸并无异言:“既是教主决定,我自追随。”
傅星齐欣慰一笑,朝元飞道:“你听见了?”
元飞拱手作揖:“多谢傅教主。”
傅星齐话虽如此,纪攸却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毕竟真正练了孔明剑法的,不是他傅星齐,而是纪攸。
若是在当日,渊飞门之上,他便是站在陆逾明的尸骨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可现在却大有不同。
空明剑法不仅空灵高深,心法更是修养心性,纪攸勤耕苦修,心境比之修练之前已有了天差地别,对创剑之人亦是充满好奇。
如能前往一了谜团,也算是了了纪攸心中的谜团。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傅星齐与诸葛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个元飞,见纪攸没有跟上,回头对他笑着招手:“阿攸,跟上!”
纪攸这才举步追了上去,一如他这一生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