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腿是怎么了?”方放问话,乔归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顾鹊倒是接话说:“腿好像有点刺痛、麻木……”他说着声音小下去,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乔归朝根本没有告诉他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说有感觉,顾鹊这会儿却知道得过于详细了。
但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乔归朝卷起裤子的腿上,没有人注意到顾鹊具体说了什么,他才缓缓出了口气,并且不敢再轻易开口。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今晚是有些紧张无措的,系统虽说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他还是害怕乔归朝太疼。
方放将银针拿出来,手指在乔归朝的腿上摸着穴位,乔归朝说:“半夜的时候突然觉得腿麻,伴有一时一时的痛感,并不强烈,但我想我应该没有出现幻觉。”
方放闻言大惊,将银针插进其中一个穴道处:“感觉怎么样?痛吗?”
乔归朝如实回答:“痛,但不明显。”
方放喜形于色,十分激动地说:“奇迹啊,这简直是奇迹。”他大笑着又往其他穴位施放银针,边扎边询问乔归朝感觉如何,乔归朝尽管也因为腿上突然有了知觉而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仍旧努力维持平静,在方放问的时候仔细将那点隐隐约约的感觉表述给方放。
顾鹊在一旁看着,小五激动得很外放,但现下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在角落里拼命地捂着嘴,脸都憋红了。
顾鹊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乔归朝,多少能够窥视到一点他强装的平静下面的不平静。他惊叹乔归朝这养气的功夫,要是换做是他,这种时候一定做不到像他那么平静。
乔归朝一直都这样,总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这样沉稳内敛的性子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磨炼而出。
虽则顾鹊自己的人生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时候,但比起乔归朝,他要幸福很多。
他的人生中从不缺少心地善良的人给他光和热,所以他在什么时候都想活着看着这个偶尔会出现亮光的世界。
但乔归朝的人生里,总是缺少带来阳光的人,曾经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将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推进。
顾鹊的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乔归朝的腿上。
这是乔归朝藏得最深最不愿意为外人所见的秘密。
这么多年,连管家和程姨都很少能够看见自家少爷的腿,唯一的特列就是方放和小五,而如今,更不一样的人出现了。
他的出现意味着乔归朝的人生里将会出现更多的特列,且都会和这个人有关。
而这个人此时在“审视”他这双让他始终难以释怀的腿。
乔归朝的腿因为有好好的保养着,所以萎缩不是很严重,但也到不了正常的腿的那种程度,很瘦,骨架上没有多少肉,凸显出一条条青筋脉络,看着有些狰狞恐怖。
顾鹊的打量是那么直白,他的眼神仿佛都实质化般从乔归朝的腿上一寸一寸抚摸过去,带着显而易见的侵略性,但那些侵略是温柔的,饱含着他的心疼和怜惜。
乔归朝不是一个需要同情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同情,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者,同情这样的字眼实在与他不匹配。
可当顾鹊眼里含着怜惜打量他的腿的时候,那一刻他竟觉得,他需要顾鹊的同情。
他需要顾鹊这样心疼又温柔地看着他,这样明显的关心着他,他受一点疼他都在乎得不得了的样子,让乔归朝觉得前所未有的好。
他又想起上一次顾鹊和他小叔在院子里发生的争吵,那些幼稚的、他从前都不屑于出口的辩驳和攻击,当顾鹊以维护他的身份对小叔说出来时,却让他觉得那些话语是那么悦耳,那么令他动心。
顾鹊的心疼也好,为了他和别人争吵也好,都让他觉得自己被珍视了。
他正在被爱着,用很具象的方式。
他是那个“软弱可欺、没有价值”的乔归朝,也是北斗集团人人惧怕的郁先生,但因为顾鹊,他好像又可以不仅仅是令人耻笑或惧怕的存在。
顾鹊用行动告诉他,他是有人珍视的,在他被议论、责问的时候,有人会为了他出头,不管他的身份地位如何。
乔归朝以前会害怕,害怕自己太喜欢顾鹊。他会担心,如果顾鹊没有那么喜欢他该怎么办,如果用什么手段都留不住顾鹊怎么办,如果顾鹊像那些终将会离他而去的人一样怎么办?
他还能像从前一样自我痊愈吗?
他如此恐惧和不安着,不敢给顾鹊任何回应,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这样就能自我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