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颜束除了裴放这么一个冤家,还没来得及跟谁结下深仇大恨,能有本事让人这么急切地把他置于死地。
不是冲他来的,那就是冲着裴放去的。
话说回来,想杀裴放的人,诸如鬼脸一类,早上前找麻烦了。
这位替换了NPC把他推进去的仁兄,显然是为了清理裴放身边的人。
这让颜束自然就想到了当初的钩吻......也是抱着杀他的想法来的。
所以在裴放见满身刀伤的时候,颜束才会选择把他背出去找人,毕竟这位荼蘼手底下的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事实说明,他赌对了。
颜束轻描淡写地开口:“你的人都想杀我,这不难猜。”
“是我不好,追杀令虽然撤下了,但还没能完全销毁。”裴放脸上可没有半点道歉的表情,“他们都有权限查看,所以对你敌意比较大。”
颜束没吭声,他也没那么容易死,否则不会将计就计地去揪这个大族长了。
“不过......”裴放拖长了调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你出事。”
跟他待在一块,才更容易出事吧。
且不说这人仇家遍天下,单就是看过追杀令的那几位,见到他不跟见到活着的悬赏一样,谁会放过?
“......”颜束上下扫了一眼他满身的伤,十分不屑地收回视线,“你省省吧。”
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他问:“你认为水晶兰是被夜昙带回来后,有去过那间屋子里?”
裴放打完最后一个补丁,手一挥关了泛着蓝光的屏幕:“我不确定,也可能是在山顶,或者一早就出了意外。”
他顿了顿,继续说:“可是夜昙偶然去到山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巧合。”
有东西在把人往山顶上引,或者说是想让人发现水晶兰,可关键在于,这是好心还是假意?
“是不是巧合,去看看就知道了。”颜束手里来回玩着打火机,“有烟吗?”
裴放直勾勾地盯着他,摇了摇头,突然问:“你不怕有什么危险吗?”
颜束奇怪地盯了一眼他,习惯性嘲讽道:“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系统里有什么地方不危险?”
说完,颜束扬长而去。
胸腔里有个不听话的东西跳得有点急,让他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人被烫伤都有个缓解过程,颜束应激过了头,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裴放没跟上来,甚至不见人影了。
颜束停了脚步,刚刚转过身打算找人,右侧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十分轻微的窸窣声。
“你别闹了。”颜束无奈转过头,却在下一刻止住了剩余的话,本来能溺死人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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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放不过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惩罚区之前的事情,颜束两三跨上了崖壁钻进树林中的小路,人影两三下就消失在茂盛枝叶中。
他刚准备去追人,却被绊住了手脚。
C区曾经遭受过来自监管处最残酷的打击,荼蘼那张修罗似的脸在许多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止鬼脸记得他,但凡当年被荼蘼带领监管处那几位清扫过的组织,其侥幸还在系统活动的人,基本都在C区驻扎,也不可能会认错夜夜想要凌迟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夜昙需要改头换面,都是被追杀的经验之谈罢了。
“昨晚就看着眼熟,还真缘分匪浅。”
“监管处的主事人光临,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跟咱们C区的各位生分了不是。”
对他们的脸,裴放是陌生的,不如鬼脸那么有记忆点,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监管处近几年以来十分低调,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到底是让各组织的爪牙都能在外面耀武扬威了,怪不得夜昙整天嚎叫着想退休。
或者说,他们被当年噩梦般的仇恨迷昏头了,觉得荼蘼只要出现,他们就一定能把他拿在手里任意报复似的。
裴放脚下连一厘米也没有挪动,很快被这三个人团团围住,他微微抬着下巴,没有应和这些人,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匕首上了。
他想,颜束这王八蛋不仅脚下抹了油似的,也还真是个乌鸦嘴,说把刀留给他,就果真能碰上麻烦事。
这时候,两人同时想起来,混在一起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跟对方建立通讯程序链接。
现下找不到人,顾不得担心自己之下,才发觉有点不太方便。
不过话说回来——
“谁需要谁救,还说不定!”
跟前的三人好了当年的伤疤,看见浑身是伤的荼蘼,就忘了疼,跃跃欲试地不断靠近,兔起鹘落间,裴放手里的匕首向右飞了过去,身体猛然向左撤了步子,一个过肩摔打破了僵局。
匕首再次回到他手里时,已经染了血。
与此同时,裴放的大脑一阵嗡鸣,视线渐渐暗了下去,四肢想灌了铅一样变得越来越沉。
他不由分说地往胳膊上划了一刀。
耳边才有了点声音,但仍然像是灌了水。
“这人是不是疯了?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管这些做什么,先把他绑了,等出去再交给上边儿。”
裴放身体还有多年在危险中练出来最基本的条件反射,他猛然在伤口上重重摁了一下,凭借下意识踹开一个扑过来,匕首顺势刺了出去。
一击即中后,裴放飞快往后退,耳朵边的声音彻底变成了一串泡沫,他看到三个模糊的影子追了上来。
*
“饶命啊,我就只是路过......你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行方便,你也不想以后处处是绊脚石对吧。”
“少侠啊,大人啊,帅哥啊......”
颜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自己还没任何动作,这位......老头就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了。
这下就算他想动手也得想想怎么这个乌鸦的继承人先停止引吭大叫。
“闭嘴。”颜束不耐烦地揉着耳朵,觉得自己距离聋了可能也就这一两秒的事情。
“啊——”
“我从小孤苦无依,死了没人下葬,你要是真想杀了我,也要让我自己先找个坑吧。”
他到底长得多么凶神恶煞,五官都写着“死”字吗?
至于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眼看这位白发满头的老人长大了嘴巴,打算嚎第二嗓子,颜束觉得手臂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随手扯了一个树枝就横着塞进了这位“满分吊唁员”的嘴里。
“呜......”
“你再哭喊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塞进你的喉咙里,让你咽下去。”颜束眯了眯眼睛,咬着牙警告他。
白发老头抖了一下,用袖子抹了满脸挤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咬着树枝,胆战心惊地看向颜束:“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颜束不是很想跟一个老疯子说话,搭了一句就转身走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往下遥望。
只可惜这里的树木杂草都太过茂盛,根本看不清下面的任何动静。
算了,下去找找,谁知道裴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哎哎,留步啊!”
颜束刚要转身走,身后的老头就开始吼叫着。
他没理,径直往下走。
“少侠,帅哥......”老头一个灵活的箭步冲上前扯住了颜束,笑眯眯地弯着眼睛,“等人不如去我家坐坐,我家就在山顶。”
颜束被他扯了衣服下摆倒也没有搭理,却在听到后半句山顶的时候,脚步顿住了。
“你说什么?”颜束看着他的眼神从不胜其烦变成了探究。
老头继续挂着招牌的和蔼笑容,就仿佛刚刚能把天地哭变色的人不是他一样:“相遇即是缘分,去我家坐坐啊。”
这也许不是什么诚挚的邀请,而是鬼门关的门票,但让颜束遇上了,就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夜昙明里暗里地表示过,塔格里苏的族人没人会去到山顶,并且似乎日常也根本不会提到,所以他们这些外来者才会习惯性的忽略此地。
如果这上面真的住了一个人,寨子里的人在此地多年,会毫无察觉吗?
“好啊。”颜束嘴角勾了下,答应下来。
两人顺着弯曲的小路上到山顶,这老头一路上叽叽歪歪说个不停,无非是自己如何孤苦,生命如何脆弱......大多都被颜束当成了耳旁风,跟树林里蛐蛐的叫声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