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肯定的语气,在强调自己依然活着,像是有了某种疯魔的执念。
颜束的目光落在她有些楚楚可怜的脸庞上,淡淡地开口:“我知道,死的不是你。”
他的话明明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却像是踩中了陈蓉蓉极力隐藏的尾巴。
只见面前刚刚还能保持平静的女孩扭曲了五官,带着不知名的情绪,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断蹦出自己的恐惧。
“我让她跟我一起死,是她半途扔下我,自己又游回岸上。”
“她该死是不是?她就是该死。”
“我杀了她就能活着出去,他们说的,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颜束敏锐地抓住了陈蓉蓉疯言疯语里的关键,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并不关陈蓉蓉和齐小瑜之间的事情,但从刚刚登岛到如今,任谁也不会相信陈蓉蓉这样文弱的女孩会使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朋友。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他......他们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会死在海里,我只有答应他们,答应他们才能救你。”陈蓉蓉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开始到处乱飘,“可是你活着,真好......你还救了我,所以她该死。”
他们?陈蓉蓉即便在精神已然崩溃的状态,却也没能说出来,要么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他们,要么她受了什么蛊惑,根本无法说出那些事情。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颜束放开力气,接着问。
陈蓉蓉非常惶恐地举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但是她好像已经不明白自己的情绪,露出了一个拧在一起的难看笑脸:“杀了人会被抓去沉海,他们让我待在这里,说我藏起来,活着就能出去。”
“这里?”颜束喃喃自语。
“是啊是啊。”陈蓉蓉像是看到曙光一般,指着墙上模糊不清的照片,“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藏在这里没人知道。”
一瞬间,颜束的脑海顿时清明,像是突然找到了线头的一团捆在一起的毛线,只要顺着去捋,慢慢就会变得完整。
所谓第三个任务,证明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摆在了眼前。
墙上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似乎逐渐在颜束的目光下变得清晰,那是一个女孩,留着一头长发,站在甲板上,白色的裙子迎风飞扬,也许她正笑得明媚......绝不会是浑身染血的疯魔样子。
那是她最初的样子,没有进到圣匹斯德兰堡之前的样子。
他想到刚刚离开的露天舞会,每个人穿上这身量身定制的衣服,变得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原本颜束以为,这座古堡只会让人完全忘记想逃离的心,可其实从他们走进这里开始,就在逐渐变化,逐渐迷失。
陈蓉蓉口中的“他们”,也许要的就是一群合格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猜错,在这幽深的走廊里,也许某个房间里也挂着他的照片,只是不知道那照片还是否清晰......
颜束脚腕微微动了下,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视线触及到陈蓉蓉惊惧的脸庞时忽然有点犹豫。
一个正常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掉自己相依为命的朋友,若是还能保持正常心态,那才是真的扭曲和变态,陈蓉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圣匹斯德兰堡使得本心不够坚定的人放逐自己,却并不会剥夺自身对于心理的自主权,你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像是在恶魔的煽动下无法保持清醒。
当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内心的煎熬,仿佛只有“藏起来”——藏在这间准备好的房子里,藏在被蛊惑的丧心病狂之后。
从而得以被驯化地苟活着。
良久,颜束才开口:“第二个任务的面板出现时,你写了什么?”
陈蓉蓉眼珠突然停止了转动,她像是听懂了人类语言的动物,懵懂抬头:“我......我想让她跟我一直在一起,我不想让她走别的路子。”
说好的同生共死,又怎么能在共死时违背承诺?
——所以我写下了她的名字。
颜束想,这是一个试验品,“他们”塑造出的第一个,完美的试验品。
第38章 木牌
种种推测在颜束的心里已经跟敞开的天窗差不多,正无遮无掩地摆在眼前。
离开房间之前,他的视线再次环视了整个房间,连天花板和墙角都没有放过,仿佛在刻意地找寻着什么。
最后在转身的时候,颜束看到门后的凹槽里塞着一块古旧的木牌。
木牌颜色有点深,是浸过水的潮湿,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陈蓉蓉的名字。
颜束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蹲在角落的陈蓉蓉,她神情恍惚,似乎已经跟身边的一切失去了关联。
真相不能只靠一面之词,可事不关己的真相,又有什么探究的必要呢?
颜束仔细查看了木牌,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一如他所料,走廊里重新恢复了黑暗,他方才一个一个点上的灯都灭了,一扇一扇踹开的门都关了。
也许走出房间踏进走廊开始,他就已经不在原地了,身后的房间也不再是陈蓉蓉待的那一个。
黑暗中的思绪仿佛是能流于眼前的画面,颜束靠在墙上,开始梳理脑中的信息。
木牌的出现已经证明她的第三个任务显然被动完成了,不管跟她自己有没有直接关系。
那个木牌是嵌在门上的——如果有人用陈蓉蓉当作一个试验品,那么她的一切行动定然是被人一步步安排好的,包括在找“鬼”的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以及齐小瑜的死亡。
陈蓉蓉在面板上写下齐小瑜的名字,结果自己又杀了她。
按照陈蓉蓉的说法,她像是中邪一般的受人蛊惑,不排除这古堡本身就有引导和迷惑的作用。
颜束忽然想起,他睡着那一个小时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梦里重复他的答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起来,当时他跟裴放在海底遇上面板跳出来,惊了一众怪物溜之大吉。
他没能从怪物身上挖出更多秘密来,心情颇为不佳,任务二让他们找“鬼”,他直接认定了船舱里的就是所谓的“鬼”。
于是,八个大字便跃于眼前。
如果真要细想,以他们当时的状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东西还算不上是那群藏头露尾恶心人的怪物,而是......立于他身边的裴放。
梦里的声音一直试图让颜束去杀了他答案上的人。
后来裴放不请自来地过来送药,自己确实失手伤了他,这才渐渐平息内心的一阵烦躁气息。
如果一切与他所想八九不离十,那这座古堡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也就不难猜出陈蓉蓉为何下得了如此狠手,简直像发了疯。
面板上的答案万不能意有所指,否则个人情绪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目前看来是写得越明白,受到的影响越大。
若是放在平时,颜束这种心性即便写上谁的名字,也不见得能受到影响,可这次后脑的伤口迟迟不见好,他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发了高烧精神涣散,到底有些难以为继。
他尚且心浮气躁了一阵,其他人呢?他们又写了什么?
再者,话说回来也真是巧......陈蓉蓉门后嵌着的木牌,此刻颜束手上恰恰也有同样的。
这则是颜束上次被冲上岸后,他没有立即回到古堡,而是他一定要再次去海底沉船的原因。
在第一次被那些眼睛闪光的古怪东西缠住时,颜束下脚没个轻重,踢断了一个怪物的脖子,便掉落下一个木牌。
让人无奈又不得不注意的是,那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大字——钩吻。
如果钩吻的名字在这里,那是否说明古堡里其他的人也同样是,包括他自己。
明眼人都能想到,任务里有“证明身份”这样一条,便说明这绝对不是什么刻着玩玩的东西,于是他才重新跳海,杀回船舱拿到了自己的。
可这样看来,系统发布的任务倒像个巨大的圈套,一面警告着不要靠近海,一面又把第三个任务的重要物件放在海底的沉船里。
虽然到目前为止,被裴放强制留在岸上的钩吻依旧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东西落在颜束手里这件事。
但这也说明了,没有进过那艘巨轮船舱的人是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秘密——在这场囚笼空间里,系统发布的任务是个不折不扣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