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理性的发言人:“醒醒吧亲,又不是第一次牵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以前江邂还说过他喜欢你,可他杳无音信一走两年,你现在还没清醒吗?”
还有一个东躲西藏,在双方厮杀的夹缝中弱弱出声:“可是我怎么觉得叶屿确实跟以前有些不同,简直好脾气到没道理。”
“闭嘴!”双方齐齐喝道,扭头又和对方掐得过瘾。
小人儿委屈地闭上嘴,缩在角落小声跟游棠说话:“它们吵得我脑壳疼……”
“它们也吵得我脑壳疼。”游棠叹气。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怎么她的情怀就闹成这样?她的内心明明也是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啊。
游棠百思不得其解,为心中闹翻了天的三个小人儿,也为迷蒙的自己。她的“愁怨”就在身旁,她却不敢去问出一个明确答案。
是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还是单单没有张口的勇气?
她不知道,她只知,自己也曾是一个勇敢的姑娘,可从一种叫“喜欢”的东西扎根心底潜滋暗长,那个叫嚣着要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游霸天”莫名就懂了“胆怯”二字的深浅。
“要是人眼自带X光就好了……”游棠暗自嘀咕着。
“什么?”叶屿没听清,偏着头笑问她。
“哦,我是说今天天气真好,就跟我的心情一样。”游棠镇定自若地接话。
叶屿望望天不说话。
游棠这才发现,太阳公公早已不知何时退了场,换一水儿乌云翻涌而来。飕飕冷风里,她对着叶屿,笑得有点傻眼。
叶屿也笑,伸手替她紧了紧衣领。正欲说什么,远处崎岖的路上扭过一个张嘴大喊的脑袋:“喂!没看天儿变了?还牵着小手慢悠悠散步呢!”
“小李子?”游棠又傻了,“你什么时候跑我们前面去了?”
“在你笑得傻兮兮的时候!”李啸翻翻白眼嫌弃道,“真是的,不就牵个手吗至于乐成这样?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还……看看人家叶屿,多含蓄!”
“你才傻兮兮!”游棠怒,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撸起袖子就要奔过去捶他。这死小子嘴真大,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吗!
“你先放开我,让我去揍小李子一顿!”她摇了摇叶屿的手臂,整个人气势汹汹,却莫名透出几分被说破的心虚。
叶屿好笑地拽住她,瞥了山上正嘚瑟的李啸一眼,如他所言含蓄又慢条斯理地开口:“李啸年纪大,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让让他这个空巢老人。”
山上的李啸一个倒仰,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年纪大?他就大这厮一岁!
空巢老人?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少年,因为暂且单身被人叫“空巢老人”?
我可去您的嘞!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心黑嘴毒的叶屿,满怀一腔悲愤撂手就走,觉得这个有叶屿的世界大大的坏了。
看着李啸落荒而逃,游棠乐了,满脑子扰人的思绪被扒拉扒拉到一边,抓着叶屿温热的手掌就追了上去。叶屿满脸无奈跟上,口中让她注意脚下安全,另一只空着的手还不忘拨开横在空中的树杈子。
没跑几步,天上开始掉雨珠子,一颗格外大的不偏不倚,吧唧落在了游棠眼眶里。游棠猝不及防,“嗷”一声就抬手揉眼睛,自然便忽略了脚下,差点踩空滑下去。叶屿忙捞住人,又撑开她眼皮瞧了瞧。
他们耽搁了,老天爷可没有,挥手降下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沉天幕,就着这道缝隙,雨点倒豆子似的就洒了下来。
秋雨不比春雨,端的是冰冷霹雳,砸在身上还有些疼。不过这也难怪,人们总夸春雨姑娘清新温柔,被忽略的秋雨姑娘也难免有些暴脾气了—被兜头浇中的一瞬间,游棠还有心情如是想。
相比起她,叶屿的反应正常得不得了,三两下就脱下外套裹在游棠身上,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的动作快得不能再快。拉着游棠,叶屿一边奔跑着去和李啸林子砚等人会合,一边四下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那边!”游棠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山洞。她被叶屿的外套包得严实,没被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蒙,眼睛自然是格外好使,步子一拐拽着人就跑,还不忘扯嗓招呼前面一堆小弟。
前面的小弟们比较衰,雨落下时正走到片空旷区域,无遮无盖地被浇了个透心凉,转眼就成了一溜落汤鸡。须知“落汤鸡”们孔武有余,细腻当真是不怎么足,游棠大老远传来一嗓子时,这边还各个闷头乱转呢。
此时有了方向,大家纷纷撒开腿就跑,谁也不想脑袋多接两滴水,游棠站在山洞口,扳着手指挨个点人。点呀点,点到站在最边上脱了冲锋衣抖水的李啸时,她呆了:“江邂和林子砚呢?”
李啸赏她个白眼,把抖干了水珠的衣服重新穿好:“我怎么知道,他们先前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们落他们后面了……你没碰见他们?”
李啸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大条了。
“我得去找找!”游棠当机立断,解下背包翻出电筒,“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文气,指不定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我也去!”李啸沉声道。他平日里总没个正形,不是招东就是惹西,现在遇到正事却是十分着调。
“你就别添乱了,乖。”游棠把口袋里多余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准备轻装上阵。李啸正要反驳,却发现比起游棠,还真是自己更会拖后腿,一时间,郁闷的他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我去。”一只手按在预备冲进雨里的游棠肩上,接过了她手中的手电,是确认完山洞情况的叶屿,“这里应该是个预备后期开发的地方,很安全,你们生火烤烤,去去寒气。”
叶屿安抚地轻拍她的脑袋,转身踏进雨幕。细密的水雾氤氲了他的背影,看起来竟像是回归了几年前尚且单薄的少年,却又比少年多了些什么,落进游棠眼里,便生出许多安心来。
长大后的他们变了许多,也有许多未变,不是吗?
游棠似悟出了什么,径自弯唇一笑,倒使得一旁的李啸有些莫名。她也不解释,哼着歌去和小弟们生火支帐篷了。
火越烧越旺,火苗一跳一跳映得山洞里都是绰绰的影子时,叶屿带着两个悲摧的走失孩子回来了,据说是迷路了,在岔路口找到的。
甫一进洞,江邂就以一串喷嚏作为开场白跟大家打招呼。林子砚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张脸青白青白的,惯常含起的笑都没了踪影。
两人被雨浇得透透,被游棠和叶屿人手一个扔进帐篷里烘干换衣服。不多时,林子砚活蹦乱跳出来了,江邂却有些昏沉。
即便有林子砚替她遮挡着,江邂也淋了不少雨,再加之原本就有些感冒,游棠不放心之下便将她塞进睡袋里让她好好休息。
计划好的爬山暂时搁浅,能不能看到日出还是个未知数,唯有宿营似乎在换了场地后还可以进行下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恰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眼下烤着火去了寒气,一个个又抖擞起来。
小弟甲扯了大餐布铺好,把吃的兜底倒下,摞出座小山包;小弟乙和小弟丙互相飙歌,力图让对方振聋发聩;还有小弟丁逮着人玩游戏,输的绕山洞蛙跳一圈……
偌大的山洞一扫寂静,生生被折腾出了新春大联欢的氛围,看得林子砚一阵瞠目,忍不住戳了戳身旁喜静的叶屿:“你居然坐得住?”
“这算什么。”叶屿提着瓶水慢慢喝着,闻言就是一笑,偏头望望另一边正在和李啸抢巧克力的游棠,这才悠悠补上后半句话,“最能闹腾的今天还没下场呢。”
言下之意,“饱受摧残”的叶小哥还没把眼下场面放进眼里。
林子砚当即对自家境界超凡的表哥投来敬佩的目光,并恳求他千万看住游棠,以示自己并不怎么想开眼界长见识的想法。
叶屿笑笑不说话,又望望那个被火苗映得熠熠生辉的姑娘。他没有告诉林子砚,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游棠的闹腾指数才会上升—或许,他可以把这称之为撒娇也说不定?
当然,若真的提出来,游姑娘是不会承认的,定然会一股脑赖在潜意识头上—她耍赖的时候一贯如此。只是这话倒也没错,在她还在闹着小别扭的时候,心却已经悄悄地抵达另一颗心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