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啰唆我就走完全场。”叶屿警告道。
游棠吓得赶紧闭紧嘴巴抱元守一。
眼见其他第三棒已经交替上场,自己班的第二棒也即将抵达,她的神经开始绷紧,手掌沁出薄薄的汗。叶屿瞧见了,皱了皱眉倾过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握住接力棒,游棠好似被按下了加速键,脚踩风火轮身似追风马,如身旁穿过的风一样轻盈。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鲜红的赛道,她置身其中,马尾伴着飘摇的发带,扬起落下间将对手纷纷甩开。
这一切她都无知无觉。目光投递在尽头的起始点,游棠向抱臂等待的叶屿奔跑着,脑中再一次浮出他方才的话语:紧张什么,就算你失误严重,我也能给你补回来!
补回来?不,她有和他相匹配的实力。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跟在他身后,而是和他并肩奔跑。
游棠抿起唇再一次提速,几次落步超了身前最后一人的车,绽出大大的笑脸在叶屿面前刹住,直接把接力棒塞进他怀里。
“怎么样?”她一甩头得意道,整个人活力四射,站在人堆里活像个小太阳,精神得不得了。
“不错。”叶屿不吝夸奖,指着她的发带,“对得起这上面的两个字。”
“那你也要对得起头上的字!”游棠笑得灿烂,见对手们渐渐追了上来,她赶紧一推叶屿,“快点快点!”
叶屿起跑了,遥遥领先的同时生生跑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让一众围观群众大跌眼镜,至于游棠期待的各种场面,那是连影子都不会有的。
眼看胜利已经走投无路进了叶屿的手掌心,她耷拉着眉毛被江邂拉去了男子长跑热血沸腾的赛场上,转眼就忘了刚才的郁闷。
于是刚结束比赛的叶屿找不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小青梅了,偏偏为了方便,他的手机一早就交给林子砚保管—望了望日头正好的天色,他难得头痛起来。
这时一道细怯的声音响起:“叶屿,你跑步辛苦了,擦擦汗喝点水吧。”弥晴出现在他身旁,因为紧张,拿着纸巾和矿泉水的手攥得紧紧的。
叶屿“丢了”游棠,心情正不美妙,神态较平时更为冷淡,直接漠然道:“不用了,谢谢。”
“打扰你了,对不起。”弥晴一僵,慢慢收回手把东西抱在怀里,垂着头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等!”
望着眼前陡然回转亮了眼睛的女生,叶屿皱起眉有点后悔,索性干脆利落把话问完:“你看到游棠了吗?”
弥晴眼里的光刹那就暗淡了,心里点滴的雀跃和希冀随风散得干净。她勉强扬起个笑,给叶屿指出游棠和江邂离开的方向。
“谢谢。”真心实意地道过谢,叶屿向她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目送他远去,弥晴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游棠,又是游棠……”弥晴咬唇蹲下,抱着膝失魂落魄,许久后却又抹掉眼里的水雾站起,“一定是我的努力不够……再坚持坚持,叶屿会注意到我的……”她喃喃道,给自己打气,“一定会的!”
说到这里,她再次坚定起来。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在无形中早已注定,不属于她的,再努力也不会改变原有的结果。
世间万物,自成阴阳,有人在黯然神伤,自然就有人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
游棠瞄着体育生们被汗打湿的偾张肌肉,觉得运动会真美好。
把她颇为流氓吹口哨的样子尽收眼底,寻过来的叶屿眯起眼,目光危险。
“好看吗?”他不动声色地靠近。
“好看!”游棠以为是江邂,捧着脸脱口而出,回答完才觉得不对—这声音怎么是从头顶飘来的?
她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头,果不其然对上叶屿锅底似的脸。
你问她眼里为何饱含泪水?因为现在的游棠对叶屿怕得深沉。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了啊……”
叶屿轻哼一声,转眼如制冷机附体,冷飕飕道:“我在比赛里挥汗如雨,你跑来这里拿眼睛占别人便宜?”
“我这是欣赏!单纯的欣赏!”游棠觑他一眼据理力争。
“你欣赏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叶屿嗤笑。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就觉得心浮气躁,干脆几步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朝她招手,“过来帮我擦汗。”
“你哪里挥汗如雨了?我用我的钛合金眼发誓,你一滴汗都没流!”游棠跺脚大踏步跟上,轻松就被带离了叶屿眼中的“危险地带”。
“我说有就有。”见状,他满意了,扬起脸闭上眼,毫不客气地使唤游棠。
游棠顶着黑人问号脸,伸手戳戳他干净的颊嘀咕道:“我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公子哥儿了!”
“嗯?”叶屿掀开一只眼皮。
“毛病多!”她不假思索道,随即在没找到纸巾的情况下直接伸出袖子一通乱抹,满足了叶屿想要人给他擦汗的愿望。
不知不觉,太阳公公就摇摇晃晃走到中午,游棠躺在草坪上鲤鱼打挺,向笔直而坐的叶屿请求解决五脏庙的需求问题。
叶屿抬腕看表:“再等等,还有一个项目就结束了。”
全身的劲一卸,游棠栽回去唱起了投食歌:“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叶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要知道,调跑不到太平洋,就不配叫游棠唱的歌。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正饿得抓心挠肝,体育委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求助:“游棠啊,江湖救急!跑女子八百米的同学突然拉肚子,你能不能顶一下?”
瞅着三大五粗的体育委员连眼都急红了,游棠叹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应该或许可以再坚持一下。生活嘛,不就是在咸鱼和鸡血中循环往复?
接过号码牌戴上,她振振精神,提起收拾旧山河的气势就要奔赴战场,却一不小心踩到松开的鞋带上,险些就要深情亲吻祖国大地。
叶屿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住笑替她系上鞋带。
看着他自然的动作,游棠伸到一半的手缩回来,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连肚子都不饿了,全身上下不仅轻飘飘还充满了能量,别说区区八百米,就是八千米也是手到擒来说跑就跑。
“我去了!”
游棠一脸梦幻,宛若云端漫步般跑完了全程,成功赛出水平赛出风格,继叶屿独树一帜的表现后又拉走一波眼球。
“这两个人……怎么连赛跑都这么秀?”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上,江邂一头黑线。
叶屿随手抽出书包,带出一串见怪不怪的信封字条来,自从运动会后,他的桌斗里就多了这些常驻军,野草似的清理不尽。
游棠则瞄一眼自己的,觉得对比着实惨烈。她就纳闷了,同为一亩三分地,叶屿在粮食大丰收,她怎么就寸草不生颗粒无收呢?
没道理啊!
搔搔头,游棠百思不得其解:“本姑娘这样颠倒众生的存在,回眸一笑……”
“一准鸡飞狗跳。”
“我警告你,友谊的船桨要拍你下水去和蛤蟆嘴对嘴了。”对着日益毒舌的叶屿,她心更累了。
所以说,“喜欢”真是个不可捉摸的存在,吊着人不说,还时不时给你塞口玻璃碴儿。
你以为这就是杯具的终极奥义了?不不不,还有个更不可捉摸的人搁眼前呢!
游棠笨吗?能和学习斗智斗勇还屡占上风的应该不算笨吧?更何况她也自认有几分小聪明。可一对上叶屿,她的惨状就不是用一败涂地能形容的了。
叶屿心思之莫测,堪比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于是“喜欢的人喜不喜欢自己”成了迄今为止最为困扰游棠的难题。她也曾试图用女性的直觉来解决,可后来她发现,她枉为女生,她给广大女同胞丢脸了。
她像个弄潮儿,在喜欢与不喜欢的浪头里起伏跌宕,体会着青春里特有的纠结烦恼。转眼,高一就在游棠心花薅了又长的时候悄然溜走,送来了文理分科的新难题。
“蟹老板,你说我选文还是选理啊?”
双难齐下的时候,心花已经被薅秃了,游棠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向头发下毒手。
江邂奇异地看着她:“你不是喜欢文科吗?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文。”
“臣妾做不到啊!”游棠哀号。
“哟,有什么难言之隐说来给姐姐听听,姐姐帮你排忧解难。”江邂捏捏她的脸,“可怜见的,都憔悴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