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前庭正热闹,四方赶来祝贺的人扎堆到了,宾客都在互相寒暄,无人理会这边。
“等太阳落山,再晚一些,那个时候我们就放烟花,一定很好看。”静司拉着须久那的手一直没松开,刚刚那段路每一步须久那都走得很兴奋,现在掌心里还渗着一层黏黏的汗。
“嗯!”
然后两个小孩不甘寂寞爬上了东屋那棵高大的槐树,这棵树和西苑那棵竟然有些相似,都有着盘根错节的枝丫和根系,只不过深秋之后他的叶子早落光了。
夕阳斜照,天空此刻是扎染的鱼红,混杂着一点元青和柿黄,虚幻如画卷。前院隐约有熙熙攘攘的觥筹交错声传来,倒是为卷面增添了一分人气。
两个孩子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闷声等待夜幕降临。
当日光折射的最后一缕色彩在天幕中褪去,黑夜终于来临,须久那扶着枝丫站立起来,正要大声招呼静司去放烟花,脚下一滑,倒栽葱似的掉下去。
“须久那!”静司伸手去捞,没能够上。
“呀,天上掉下个小娃娃。”预想中的受伤流血事件没有发生,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接住了须久那。
静司三两下跳下槐树,看到小胡子男人身边的人时不由懊恼。
只顾着看天看风景,连父亲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哦啊,这位是就是静司君吧,很可爱嘛,比我家的小萝卜可爱多啦。”小胡子走进了静司,将抱着的须久那放下,转回头对着家主大人道,“须元君,没想到你这么温吞的人竟然能生出这么一本正经的儿子啊!”
“静司,这是从平安京来的贺茂大人,快行礼。”
贺茂......静司瞧着这两片小胡子,总算反应过来,是贺茂忠行!
“哎,老朋友的孩子嘛,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叫叔叔就好了。”小胡子爽朗地笑笑。
“忠行君,你可比我大了二十有余......”
“那叫什么,爷爷?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个孙儿也不错呐!”
这两人果然是忘年老友吧,静司从没见过谁能与父亲互相打趣。但现在他只想带须久那离开父亲的视线,天可怜见,这个孩子从落地后就再也没敢说一句话。
“父亲......我先......”
“静司,你和我去见那些长辈。”须元打断了静司的话,“会有人送他回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将目光放在须久那身上。
“可是......”
“静司君,听你爸爸的话吧。”小胡子拍拍静司的肩膀,“须元这家伙为了你可是准备了很多呐。”
静司转头看了看须久那,对方却一直低着头不敢抬。他暗自叹了口气,算了,一切等今晚结束再说吧,总可以想其他法子哄须久那开心的。
于是兄弟二人就此分离。静司跟着父亲和贺茂忠行去了宴会,在场所有宾客几乎都来自术士届声名显赫的家族,静司知道这是为了把自己隆重地推向明面。
今夜之后大家都会知道能代表的的场家的人又多了一位。
宴会散得不早也不晚,恰让静司有机会再跑一趟西苑,但是他刚要溜走就被须元逮住,“不许去,今晚你就安稳待在自己屋内。”
静司略有些不耐烦,但未等他说什么,就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
“的场大人!夫人出事了!”
“什么?”
“咒灵袭击!透子夫人为了保护那一位......不幸......遇害......”
第21章
没有再追问任何细节,须元立刻飞奔出去,静司自然也坐不住,紧随其后,五岁的小短腿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他也不怕暴露什么,直接用上了术式。
但最后比起须元来静司还是慢了一步。荒草丛生的小路并没有异常,但是随着逐渐深入,那股令人作呕的咒力气息愈发浓烈,在到达西苑大门的时候,血腥混杂着肮脏的咒力残秽几乎要将静司掀翻。
静司顿住前进的脚步,因为他看到父亲将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女人原本清秀的面庞满是血污,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乱作一团,手中还握着一柄漆制的黑色弓箭。她今日原本穿了格外隆重的十二单,层层叠叠宛如山峦重重又如花瓣朵朵,但撕碎的衣物下破碎的肢体触目惊心。
今日本该是盛装打扮的日子啊。
在女人倒地的不远处,躺着一群分辨不出本来面貌的咒灵,奇形怪状地堆在一起,流着或红或绿的血液,每一只上面都插着一只箭矢。据说透子夫人嫁给须元家主前也是的场家独当一面咒术师,一手大弓挽得赏心悦目。
静司不敢走进母亲。五年里这个温柔但坚毅的女人给了他和须久那自己所有的关怀和照料,虽然来自今后的灵魂告诉他“的场夫人”注定英年早逝,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去假设这个残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