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被自己的女儿这般说,面颊瞬间涨红。她自认为被落了面子,厉声斥责五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不起母妃吗?我说的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淑贵妃歇斯底里,五公主擦了擦眼眶溢出的泪珠,嗓音软糯,却有力:“照顾好母妃。”
她起身,身旁的宫女一拥而上,跪在淑贵妃面前。淑贵妃大叫:“绒儿,你去哪!”
五公主回眸,弯唇笑了笑,眼瞳如琉璃水波,含着泪,偏自带一股镇定:“我去拜见新帝啊。母妃,你累了,你先歇一歇吧。”
“不许去!绒儿!你给我回来……”淑贵妃跌倒在床褥上,泣不成声,悲伤于女儿的背叛,又伤感她的命苦,便是哭到晕倒。
而与此同时,五公主想去拜见的新帝魏承泽,正在刑部大牢,沉默冷寂。
…………
昨日是魏承泽上位的第一日,她刚上位,事务繁忙杂乱,那一夜,丽美人却亲自来找她,说想见一见魏琛轩。
她登基的第一日,她的母妃却并未恭喜她,而是提出想去见她的亲子。
魏承泽说不上那时是个什么情绪。
她有些麻木,政务傍身,又有些疲惫,便准了丽美人的请求。
——
深更半夜,已成为太后的丽美人踏入刑部大牢。
自被关入刑部大牢以来,昔日锦衣玉食的七皇子便一直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等待审判,等待处决。
他的阿姐一次都没有来看望他。
起初魏琛轩自我懊悔,又隐隐期待。期待阿姐如同往日般宽恕他。可随日子一天天过去,魏琛轩的希望一点点被磨损,他便只想阿姐能来看他一眼便好。
但阿姐一次都没有来。
今夜月光如水,流过窗牖,微弱的照亮眼帘。魏琛轩抱膝而坐,下巴磕在膝上,眼珠木讷呆滞。
倏地,一盏盏烛灯点亮,犹如长龙翻涌。深更半夜,忽然有人声喧闹,哒哒的杂乱脚步声响起。
有人谄媚:“——太后,这边请。”
魏琛轩的眼瞳闪出一抹光亮,他缓慢站起身,眼珠转动,死死盯着大门。
太后……
谁登了帝?
九皇子吗?
魏琛轩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栅栏。一时间,逐渐迫近的脚步声停了,映入眼里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妇人。
妇人摘下帽,一双丹凤眼清曜绝绝,仿若星河倒流,柔水荡漾:“孩子……”
魏琛轩身躯猛得一僵。
——
魏琛轩是知晓自己的生母是丽美人的。
他便也知道,魏承泽并非皇子。但他从未将魏承泽往女扮男装上猜测,他只以为魏承泽是个野种、假皇子。
但这野种,却出人意料的,当上了皇帝。
魏琛轩盯着跟他无比相像的太后,唇角抽搐,手猛得攥住栅栏:“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太后浮在眼底的柔意瞬间凝固。
她眼睛缩了缩,并未正面回答魏琛轩,只道:“我……我来看望你,我给你带了酒菜……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太后言语断断续续,像是久未开口的人,生涩艰难,魏琛轩却一点都听不下去。
他:“你明知道他是个野种,你个贱妇!你有脸来看我吗?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魏琛轩脑中的一根弦彻底崩了,他崩溃大喊,不敢相信最后竟是魏承泽登上皇位。他处心积虑策划良久,最后一无所有,而那野种却堂而皇之的入主高位!
凭什么?
凭什么!
太后?她怎么还有脸站在他面前!
魏琛轩眼白充血,狰狞咆哮,声响彻响大牢,周围的狱卒互相对视,皆额头渗出冷汗。
太后神色一慌,尖叫:“闭嘴!”她跟狱卒说:“打开门,我……哀家要进去!哀家进去后,你们便离开!”
一个狱卒手指颤抖地把钥匙插入锁口,大寒的天气,他却依然汗流浃背。生怕他听到的消息,会令他项上人头不保。
太后迈入牢门,狱卒皆慌张退后,匆匆离开此处。太后提着食篮,苍白的手扶了下裙摆,才往前迈上一步:“孩子——我,我是你的……”
“闭嘴!”魏琛轩向后猛然退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他狼狈不堪,看着眼前如他相似的丹凤眼:“我的母后是卫国公府嫡女,我是天子嫡子,我的阿姐是永安公主,你给我闭上嘴!”
太后瘦弱的身躯猛然一震,她面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唇色寡白,肩骨颓废。
但她仍是挤出一抹笑意,道:“好、好。我给你带了膳食,趁热吃了吧。”
魏琛轩仰头看着这可怜的女子,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如此卑微,却是一国太后,新帝名义上的母亲,这般差异感,令他心底涌上一丝古怪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