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局势,不破不立,若是大梁能入局……
魏婕眉心紧锁,神情肃穆。
戚子坤道:“姝仪——”
魏婕乌睫稍抬,黑眸如清池。戚子坤长身玉立,他才从床上被魏婕捞到案旁,墨发未冠,松垮垂落,这般随意又不松散的风流姿态,浮在魏婕眼瞳。
“正如姝仪所言,大晋与胡蛮的交好,对大梁绝无益处。大梁若知晓此事,定然会主动入局。胡蛮既然求娶公主,以我对大梁君主的分析,他同样会向大晋求娶。”
一鱼入池,搅乱清面。
少年墨发绕颈,桃花眼微拢,轻而温道:“届时,我以皇子身份,主动求娶姝仪。”
“大晋军力薄弱,更倾向安稳和平。我曾在大晋皇帝身边当了一段时间近臣,以我对大晋皇帝的揣摩,大晋的皇帝不想与大梁为敌。是以或许他会拒绝与胡蛮、大梁和亲;或许他取中庸,答应两方和亲。不管如何,姝仪都不会嫁去胡蛮了。”
魏婕怔然看着戚子坤,内心被他的话术说得动摇。大梁入局,主动提出求娶她后,她便极大可能不会被嫁去胡蛮。
但——
“戚子坤,你能决定大梁的选择吗?大梁会选择你去和亲吗?”
戚子坤仅仅只是一个皇子呀,还是一个背景薄弱的皇子,甚至被人追杀,逃到皇宫,差点做了宦官。
这般可怜,在大梁又有什么重量呢?
戚子坤答:“我能的。”
“姝仪尽可信我。”
前世时,戚子坤摸爬滚打,联合贵妃党,控制大梁朝政,将十皇子推上皇位,上一世的一切都需要试探和摸索,而如今他重活一世,虽并非完全恢复记忆,却已然够用了。
魏婕下颚紧绷,涌上唇边的犹豫近乎吐出,又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便……让戚子坤试一试吧。
她会在大晋内部用力,但回到贞德十八年的她,到底还未能深入朝堂,前途充满不定,若是真能如戚子坤所述——
魏婕唇瓣颤了颤:“如此的话,你会回到大梁吧。”
戚子坤顿了顿:“是要去大梁一趟。”
魏婕轻喃:“这样么……”
灯烛辉煌,金色的烛光犹如一层纱雾,氤氲落在魏婕纤长的一排睫羽上,女郎拢下睫毛,瓷面上光与暗交叠:“你一定还会回来的吧……”
戚子坤心尖软绵,突然想起什么,乌眸浮现出一丝促狭:“自然会回来的,殿下给我的寒毒药,我还未拿到解药。”
“拿不到解药,届时寒毒入体,生不如死,岂不太过痛苦?我不愿痛苦,是故我一定还会回到殿下身边的。”
魏婕呆滞。
毒药?
……毒药!
电光火石间,魏婕猛得回想起那什么寒毒——
只因……根本没有什么毒药,当日那寒毒,只不过是因为她不信任戚子坤,随意拿的一颗解毒药哄骗戚子坤的!
魏婕踯躅着,脑海里闪过:要不就让戚子坤以为自己吃的是真正的寒毒,骗一骗他吧……
但他们已经说好了,戚子坤要爱她,她也要爱戚子坤,他们说好了的——
“其实,没有寒毒,那日我给你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解毒药罢了。你……”
魏婕底气不足,垂头丧气:“我信你的,不会拿药去威胁你。”
像魏婕这般的女郎,从她口中得出一句相信,是莫大的难得。便是戚子坤已经预料到药是假的,也不由为之惊喜。
经历过前世,亲近的人背叛致死的公主,对世界建起了高墙,任何事在她心里都并非肯定。
——万事皆有疑虑。
——诸事皆该为自己留后路。
爱慕的女郎如此信任自己,饶是内敛如戚子坤,也忍不住欢喜。甚至内心冲动,恨不得昭告天下,跟他人炫耀。
戚子坤脑海中炸开烟花,热血沸腾涌上头顶。
他突然道:“我爱慕姝仪。”
魏婕杏眸睁大,嘴唇张了张。
戚子坤:“我不愿离开姝仪,我想和姝仪一直在一处。”
魏婕面颊染霞,欲盖弥彰地瞥向正在外室收拾寝殿的侍女。双目受惊地瞪圆,小声道:“你不要再说了!”
戚子坤一反常态,有几分少年气地抱住魏婕纤腰,珠玉似的嗓音磨了过来:“姝仪,你得到了我,便不能放手了。”
魏婕简直熟透。
————
和亲一事,魏婕不能将赌注只下在大梁。魏承泽特意访公主府,除了带来胡蛮意欲联姻的消息,还曾说过一句:她不会让魏婕去联姻的。
魏婕和亲,对于魏承泽这个刚将魏婕拉到自己阵营的皇子而言,损失莫大,魏婕若想在反对和亲一事上多些声音,便需要魏承泽支持。
*
雪雾弥漫,银砖冰砌。冬至来临,离除夕,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