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意义了,我发狠地想,那就全拿去吧,全拿去,所有人都死了,她还能靠谁呢?
全死吧,让她烂在床上,再也没有可以借寿的人,到时候,她就能消停了吧。我知道,这是不负责任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那是我的母亲,我的娘,她求我,我能怎么办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掰开她的手,告诉她,让她去死吗?”
贺父佝偻下身子去,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他本是个做过将军的人,威严郑重,言笑不苟,看起来任何事都无法将他打倒。
可实际上,他就如同这个外表光鲜实则空洞的贺府一样,身边的家人接连死去,母亲也一次次让他失望,孝道压迫着他直不起身,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商议,独木难支,他在心底,甚至隐隐期待着那崩坏的到来。
短短的一天里,这件事经历了三级反转,黎思思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本来有很多想说的,可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活下去,有错吗?
她看过一个临终病人的纪录片,有些全身高度烧伤的病人,全身都是可怖的黑痂,进食排泄都需要别人帮忙。有些得了癌症的病人,整夜被癌痛折磨,需要持续使用镇痛剂,瘦的只剩骨头。还有的全身高位截瘫,一辈子只能与轮椅为伴,甚至无法说话思考,在观众看来,他们一定都渴望死亡。
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即使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还是想活。
痛苦的,煎熬的,受尽埋怨的,让子女父母彻底厌弃,甚至诅咒他们还不赶快去死。
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想活。
生命是痛苦而灿烂的歌。
黎思思按住额头,贺老太太没有错,贺父没有错,贺兰和那些死去的人都没有错,她无法苛责任何人,自然,从某方面来讲,她们都是有错的,是一步步的阴差阳错,导致了如今的恶果。
事情走进了僵局。
这时,江霜突然道:“不对。”
黎思思抬头看她:“什么不对?”
江霜道:“有个地方不对,如果真的是贺老太太想活,那这几十年里,有这么多人的命填进去,她至少应该长命百岁……甚至两百岁了。”
黎思思没懂她的意思,道:“你是说,借来的寿命是可以累积的?”
“自然。”江霜道。“如果按贺兰所说,从她小时候就开始借寿,就算前期是些中年人,寿数本就不多,那后来那些年轻的姨娘和少爷呢,总不会都短命,所以,这其中,必定出了什么蹊跷。”
黎思思张口结舌,突然福至心灵,喃喃道:“妖。”
江霜看向她,半晌道:“你是说……”
“那些拖在后面的尾巴,是贺家屈死的亡魂。”黎思思缓缓道。“杀死他们的不是贺老太太,而是那个妖鬼,老太太只是它屈身的容器而已。”
她这不过灵光一闪,但却恰好说中了关窍。
江霜道:“走,去后宅。”
几人全都赶到后宅,黎思思问:“它现在在这里吗?”
江霜道:“不知道,它的气味很淡,我可以布下陷阱,试一试。”
贺父道:“我母亲,我母亲怎么办?要是那个妖伤害她……”
“它不会的,离开了宿主,它就没有活路了。”黎思思舔了舔唇,道:“我来帮你。”
设陷阱的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用符箓和法阵连接,设下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既然已经确定这只妖就附在贺老太太身上,那放在门口,必可以捉它个措手不及。
设好了陷阱,已经将近夜晚,江霜让贺兰父女先回去睡觉,但两人都不肯走,想在此地见证那只妖的真面目。幸好贺兰还算有心,拿了两张龟息符给两人挂上,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也不会惊动那只妖。
江霜和黎思思则一人立在一个角落,防止妖物逃走。
到了后半夜,冷风顿起。
黎思思正有些打瞌睡,被这股风一吹,立刻激灵起来。
她看向对面的江霜,对方面色冷肃,聚精会神,并没有一点走神的样子。
黎思思强打精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的感应能力本就比常人要强,此时提高了警惕,立即察觉到有一股急速的缥缈的气息,正从很远的地方疾驰而来,她立刻从囊中取出一道禁锢符,在地上拉开了架势,展开自己能力内最广阔的感知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