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罕一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如寒潭的双眸。
“我不通诗词,你请回罢。”清懿语气平静无波澜,却无端地教马前卒品出一丝危险。
一晃眼的功夫,这种错觉又消失了,马前卒晃晃脑袋,只觉自个儿糊涂了。
不过一个貌美的小姑娘,能有甚么危险?
于是他又咧嘴笑道:“姑娘别忙着推辞,你年纪小没见识,倘或你晓得其中好处,怕是要多谢我呢。”
他卖了个关子等着人问,却见那姑娘似笑非笑,没答话的意思。
于是只好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道:“我们皇孙殿下是太子爷的第三子,生母又是最受宠爱的太子嫔,如今他正当适婚之龄,倘或姑娘入了他的眼,岂不是一步登天?您说,可要谢我不谢?”
他这话,一半是说与清懿听,一半是有意奉承后头那位主子。
“哦?”清懿唇角微勾,像是细细琢磨了片刻。“那我…”
像是猜到她是拿架子,总要答应的。马前卒不免得意打断:“好了,既然姑娘想通了,那…”
不等他说完,她缓缓道:“那我愿拱手让旁人消受这福气。”
“甚么?”
此话一出,马前卒半截话头梗住,面色如打翻五味瓶般难看。
“姑娘可知我们爷是谁?!”这话明晃晃的威胁。
“您方才不是说了吗?”清懿挑眉,“皇孙殿下嘛。”
“你既然知道,怎敢拒绝?”这话他是压低了嗓子,不敢教后头听见,略带警告意味。
原先他为晏徽霖做这等寻芳觅柳之事,可谓炉火纯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牙尖嘴利的。然而,只要他抛出一些甜头,假意许诺姑娘们攀高枝的妄想,几乎没有不拿下的。
毕竟,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毕生追求不就是嫁个如意郎君吗?
可眼前这个姑娘,既不是欲拒还迎,也不是虚张声势。
她好像实打实地看不上堂堂皇孙,也丝毫不惧怕他背后的滔天权势。
只听她淡淡道:“哦,那又如何?”
听得这句不轻不重的反问,马前卒说不出话来,“这……这……”了半天,只敢拿眼望后面瞄。
脸色难看的不只有他,更有后头的正主,晏徽霖。
他虽还是十六岁的年纪,却是出了名的骄矜跋扈。即便对那女子有意,他也是绝不肯自降身段的。
反正只消一个眼神,自有人替他跑腿。
满以为手到擒来,可这会子,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了脸子!
一时间,他有些绷不住心头怒火,咬着牙道:“丢人现眼,滚回来!”
“是……殿下。”马前卒畏畏缩缩道。
到底想找回面子,晏徽霖恶狠狠看向背对着这头,只露出无暇侧脸的女子。
他从喉咙里发出短促的一声笑,道:“我当甚么天仙?不也是装腔作势,待价而沽?”
“殿下!慎言!”身旁有人劝阻。
“慎言?我需要慎甚么?”晏徽霖微眯眼,语气里暗含威胁,“我竟怕得罪一个小女子不成?”
“这……并非得罪不得罪,殿下这般为难一个姑娘,倘或传到太子爷耳中,岂不又是与人递话柄?太孙那边又要借此作文章了!”
“好了!你只知道搬出我父王!”旁人苦口婆心,他却听不进去,一心要出气,“来人,请那位姑娘过来!”
虽说个“请”字,他身后的侍从却没有“请”的架势。
侧头瞧来一眼十几个围上来的来的护卫,清懿脸色真正冷了下来。
她虽知道晏徽霖即便狗胆包天,也不敢对她做甚么。可她如今根基稍浅,实在不想沾上这个扎眼的麻烦。
无论是传出她被皇孙看上、还是她拒不答应的消息,总归让她不可避免成为旁人的谈资。
她心底怒火灼灼。如今是进也麻烦,退也麻烦,不如索性撕破脸,倒好和他撇清干系。
虽要将这条咬人的狗得罪狠了。也好过被恶心的东西沾上,还要虚与委蛇。
这般想着,清懿眼神逐渐冷静,露出几分孤注一掷来。
正预备开口的空当,忽然有人抢先一步。
“霖二爷,您在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吵着我家主子了。”一个小厮不知从何处来,不急不缓道,“我家主子劝您别打那姑娘的主意,否则又要惹麻烦了。”
清懿觑了那小厮一眼,只觉有些面熟,细看才想起来,是上回找玉坠时,帮自己打掩护的人──袁兆身旁的柳风。
见柳风来,晏徽霖心知是袁兆吩咐的,到底收了手,让侍从回来。他嘴上却不肯罢休,冷笑道:“怎么?兆哥也瞧上这位姑娘了?”
“二爷慎言!”柳风跟随袁兆久了,身上也养出几分气势,猛地冷声下来,也颇为骇人,“我家主子说,若是旁人叮嘱,您不愿听,他便亲自来教您。届时,必要教会您姑娘家清誉贵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