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连伊的眼神却平静得有些异常:“无妨,日子还长着,郎君总会记得我的。”
袁兆缓缓皱眉。
那种诡异地被操纵感,就在这一刻重新席卷而来。
此后,一次两次三次……数不清多少次的偶遇邂逅,袁兆不是拎不清的蠢人,相反,对于男女之事,他没有寻常男子一贯的拖泥带水,更不会怜香惜玉。可对方却如附骨之蛆,让每一次的意外避无可避。
那是袁兆第一次产生疑窦——他觉得自己像棋盘上的棋子,抑或是话本里墨字写上的人物,生出自我意识,却无法违抗操纵者的意志。
在清懿问他为何如此疲惫时,他想要说出内心的怀疑,却猛然发觉……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关于命运、关于天道、关于棋子之论的怀疑,他统统说不出口!
这一刻,来自于未知的诡异尘埃落定!
好似毒蛇在暗中窥伺,被阴鸷的目光锁定后的森森寒意笼罩着他。
袁兆将自己关在无人的房间,安静思索了许久。
面前摆着棋谱,是困龙局。
从七岁起,因为找不到对手,他便喜欢自己同自己对弈,又或是挑战前辈遗留的残局。
博弈之人,玩的是心智。
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却可以在心里反复揣摩。
如果他是棋盘中被困住的龙,一举一动都在周围棋子的窥伺中,那么谁是执棋者?
执棋者的目的是什么?
倘若他是棋子,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棋盘吗?
那又是谁造就的棋盘?
每一次感受到意志被强行扭转,推动的结局都是以项连伊目的得逞告终。
至少可以推断,项家女拥有所谓的“神力”。
这种神力从何处获得,又为何会被赋予此种神力?她与棋盘的创造者是同一阵线吗?如果是同一阵线,他的意志又为何与项连伊相左?
倘若写话本的人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袁兆与项连伊天生一对,那就不会有清懿的出现。
袁兆心中无可抑制地生出戾气。
他的情感,他的血肉组成活生生的人,而不知名的操纵者却想改变他的意志。
“砰”地一声,棋盘被掀翻在地,
他豁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屋内,棋子散落,困龙不复存在。
第152章 重启
◎姐夫视角的前世◎
在假意顺从操纵者后, 袁兆渐渐摸清规律。
“神力”并非万能,它只会在某一个时间节点粗暴地判定结果。
譬如,操纵者下达一定要让袁兆娶项连伊为妻的旨意, 那么其中种种弯弯绕绕它都不管,只要最终目的达成。
又譬如, 他无法对操纵者下杀手, 每当他生出杀心, 意志便仿佛触碰到了禁忌, 会陷入黑暗很久。等下一次苏醒,他便会发觉这段时间自己的身体被“神力”意志掌控, 旁人发现不了端倪。
袁兆反复试探“神力”的规则,逐渐判断出, 操纵“神力”的项连伊并非万能。
这个世界既有“神力”产生, 那么也许就存在着“创世神”。
那位“创世神”与项连伊并不像一路人。
也许,这就是破局关键。
袁兆无数次地在黑暗中思考, 在规则漏洞外寻找可能存在的“创世神”。
内心压抑着无数秘密,没有人倾诉,也不能宣之于口。
唯一的慰藉是见到清懿。
只有她在身边, 袁兆才觉得自己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很聪慧,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
袁兆却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握住她的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看见什么, 听见什么,请你信我,再等一等我, 好不好?”
命运的车轮无可违背地向前滚动。
和项连伊成亲的那一夜, 脑中翻滚的意志拉扯像是将人撕碎。
阖府张灯结彩, 满眼的鲜红。
他无端地想起清懿穿着红嫁衣的模样。
轿帘被风吹开,他悄摸给她送吃的,凤冠之下是一张如画的脸,眸光温柔。
他踉跄地推开眼前的人,往门外走。
像是皮影戏中的人偶撕扯开身上的丝线,没有目的地,横冲直撞,想要撞开无形的牢笼,直到看见熟悉的小院。
昏黄灯光将人影投射在窗前,她似乎在看书,侧脸瞧着很认真,许久不曾翻动书页。
冬日夜晚寒凉,袁兆站在院外,任由冷风吹拂,心中如沸水般蒸腾的狂躁和戾气,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悉数安静下来。
他从没有一刻忘记,新婚的早晨,她看向自己时,那双通红而悲伤的眼睛。
无数次刀山火海,尔虞我诈,都比不过她的眼泪。
那是让他恨不得剖出一颗心,碾碎千百遍来赎罪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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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项连伊,谁也不知道,大婚之夜的新郎官在另一处小院里吹了一晚上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