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落在曲雁华耳中,并没有如释重负。
“往事何必再提,我……”曲雁华沉默许久,缓缓道,“我已然是这副模样了。”
“我对不起的人那样多,只是他们不像你,有对付我的本事。”曲雁华扯出一抹笑,“若仅仅是了结旧怨,你不会来多费口舌。说罢,你还有甚么目的?”
清懿看了她一眼,眺望着远方,漫不经本文由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君羊整理心道:“有些是没对付你的本事,有些……是舍不得罢了。”
曲雁华眸光微动,最终甚么也没说。
“至于我的目的……”清懿停顿很久。
短短一瞬间,曲雁华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她漫无边际地想,一个城府这样深的姑娘,不知是多恨毒了她,才能设计这样的圈套。
曲雁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听见她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曲雁华一愣,琢磨了一会儿,又嘲弄道:“将我推到这步田地的是你,如今说帮我的也是你。都是曲家人,不必玩儿这套把戏。咱家人天性凉薄,无利不起早,不做亏本买卖。你父亲不是个好人,我也不是好人,至于你,不必说你是善心大发,怪可笑的。”
“嗯,你这句批语极对,你不是甚么好人。”清懿顺势点头道,“你唯利是图,工于心计,为人虚伪狠毒……”
她一连说了许多贬低之语,最后却道:“即便如此,那也与我无关。我要的是仅仅是一个头脑清醒,手段高明的下属,只要你能做好我交与你的事,于我而言,你便是个得力之人。”
“下属?”曲雁华沉默好一会儿,甚至难以置信地笑出声。
曲雁华自诩聪明一世,即便遇上地位崇高的贵人,她也难有打心眼里臣服的。
如今,竟被自家小侄女随口一指,命她做个听话的下属。
饶是她定力再好,此刻也难掩惊讶。
曲雁华嗤笑一声道:“小丫头,你知道自个儿在说甚么吗?你想让我在程善均的眼皮子底下为你做事,你可知这有多凶险?”
清懿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难道你以为我在同你商量?”
曲雁华猛地一愣,将要说出口的话被压制回了肚子里。
“我有大把的功夫与你耗,可你的时辰不多了。”清懿露出一个笑,“失去你这个帮手后,程善均会找到新的管理者,这个人恰好是我埋下的棋子。无论你答不答应,我要做成的事,总会做成,届时,只有你,一无所有。”
“倘或你应下我,明日自会有足额的银子填补你的空缺,囤积的货物也有去路,你所遇见的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沉默。
短短片刻,曲雁华在心里盘算着利弊。
她以为小姑娘会使甚么怀柔之策,谁承想,清懿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直直拿势压人。
最关键的是,这番话确然戳到了痛处。
想至此,曲雁华不动声色道:“倘或我拼死也要拖你下水呢?”
“你会吗?”清懿飞速反问,“两败俱伤与共赢,你选甚么?”
曲雁华沉默了,她心中有股微妙的憋闷感。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如同二人对弈,她的每一步棋,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原来,她一向是算计人心的那一个,可是现下她的每一个念头都被对方拿捏,而且,这个小丫头俨然是一副要领导她的模样。
最可气的是,她找不到一丝理由来反驳清懿抛出的选择。
抛开一切个人情绪,为她做事,是目前的最优解。
而小丫头兜兜转转设计这一切,竟然是为了算计她。
良久,曲雁华讽笑道:“懿儿,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向来有仇就报,你不怕有朝一日被我反噬?”
清懿淡淡道:“怕。”
她侧头看向曲雁华,“驯服一条毒蛇,要么被她吞噬,要么……比她更毒。姑母不妨猜猜我是哪一种。”
曲雁华挑眉:“驯服毒蛇?”
拿她比作毒蛇,倒是恰当。
外表艳丽迷人,实则冷血冷心,稍有不慎,就会弑主的毒蛇。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在天际。
二人并肩而行,原路返回。
路上,清懿好似陈述,又好似发问。
“你对程家人起的杀心里,也许不全是为着利益罢?”
曲雁华脚步一顿,落后了一段路。
“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清懿也不回头等她,自顾自往前走,丢下一句重复的话。
“装着装着,便将自个儿也骗过去了。”
曲雁华闭了闭眼,沉默很久。
夜色悄然无声,容纳着难言的情绪肆意流淌。
空中冷月高悬,故人不再,月影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