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苏安然开口了,她就一定要原谅?
不原谅,又不是罪过。
窗外两人迟疑许久,还是离开了。
不一会儿,外面滴滴答答下起雨,一如姜九歌糟糕的心情。
*
因为不能开窗通风,整间屋子里都挤满药草味。
姜九歌鼻子一吸,下意识想用手隔开苦苦的味道,却被凌子樾拦下:“别去碰。”
人是凌子樾送来的,而且姜九歌也不愿再被其他人看到这副惨样,丹修阁的师姐们又很忙,送饭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而然就落入凌子樾怀中。
步青蓝那边刚好,凌子樾又被叫到姜九歌这边送饭,忙得脚不沾地。
师姐们担心姜九歌会忍不住乱碰,影响伤口愈合,便将她的两只手都用白纱布包起来,成了两只圆团子。
姜九歌举起两只团子手,表示自己身残志坚,可以捧着碗喝汤。
凌子樾:“……”
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他现在还干不出来,于是喂饭的事也归凌子樾管了。
最开始一两顿姜九歌还不习惯,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到饭点就吧嗒吧嗒掉金豆子,遮遮掩掩,不愿意丑陋的样子被别人看见。
“别哭了,师姐们让你吃清淡些,再哭汤就咸了。”
凌子樾就是这么可恶,他不懂小姑娘的脆弱,一点儿不会安慰人。
姜九歌抬起头愤怒瞪他,甚至抱着一丝恶趣味想吓退他。
但出乎她的意料,凌子樾平静的脸上连表情也没乱一分,仿佛觉得她这样的姿势更方便喂汤,便将汤匙递近她嘴边:“张嘴。”
姜九歌:“……”
好强大的承受能力,她真是自愧不如。
“我现在肯定很丑。”姜九歌不自信地低声嘟囔。
凌子樾:“喝汤。”
“这汤好腥啊,不会没熟吧。”姜九歌尝了两口,小声抱怨。
她又问,“我现在会不会很吓人?”
好不容易喂完汤,凌子樾没理她的问题,自顾自道:“明天想喝什么,我给你带?”
姜九歌幽幽叹气:“你果然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
“敷衍!”
凌子樾嗯了一声。
继续问:“喝什么汤?”
“……”
能不能别再纠结汤了?
她现在只要能不饿死,吃什么、喝什么都一样没胃口!
几顿饭相处下来,她发现凌子樾好像是真不在意。
明白这点后,姜九歌放心了,大大咧咧抬脸去吓唬凌子樾。
但凌子樾一次也没给她吓住,怪没意思的。
和云淡风轻的凌子樾待久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脸大概没那么惨不忍睹。
于是她趁着没人,悄悄用盆中清水照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然后,她失眠了一晚上。
经过一晚上的沉思,姜九歌终于想明白了——因为凌子樾自己长了一副绝好的皮囊,过于昳丽,所以看谁都是丑人,眼中自然没有美丑之分!
姜九歌心里一有想法就憋不住,干脆问了出来:“凌子樾,你不觉得我现在很丑吗?天天对着我这张脸,你不觉得难受吗?”
凌子樾收拾好食盒,顺口答道:“皮囊而已,能记住用来认出对方就够了,有什么美丑之分。长得有特点,就看一眼记住她,没特点的,那就多看两眼。”
姜九歌反复思考着这句话,竟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在丹修阁养了几天的伤,姜九歌的伤竟然好得差不多了。
她的脸已经不疼,只有些浅绿的余毒沉在皮肤下。
这比师姐们预料的“短则两三月,长则小半年”快上许多。
几个师姐都围过来,忍不住啧啧称奇。
“就说药泉水是宝贝吧,你们看这效果多好!赶紧和厨房那边说,不要再偷偷用药泉水做饭了,简直暴殄天物啊!”师姐们齐声哀嚎。
闷得太久,连脾气都消沉大半。
姜九歌像只木偶娃娃坐在那里,任由师姐们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脸点评。
好不容易送走师姐们,姜九歌戴着一顶纱笠出了门,将丹修阁的药草搬到山门处晾晒。
途中,听见路过的弟子讨论着“仙师”“宗主”之类的字眼。
姜九歌回头一看,那两名弟子已经走远,便懒得再去问。
这几天姜九歌待在丹修阁养伤,几乎与世隔绝,唯一接触外界的渠道便是凌子樾。
但凌子樾显然不是个拥有灵通消息渠道的,所以姜九歌对这几日发生的新鲜事也一无所知。
踱步到山门处,姜九歌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大青石放松躺上去。
说是晒草药,实际上,她主要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把自己好好晒晒。
多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姜九歌躺在石上小憩,等睡够了再睁开眼,却见一道袍人朝着玄极宗内走去,广袖勾翻了她晾晒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