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 是神山连绵的星海,指尖拂过从花丛中吹来的微风, 让她忍不住扬起笑脸。
可睁开眼, 却只剩满室孤寂寥落。
她是被世界遗忘的人, 哪怕静悄悄死在这里, 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她不想死, 只好打起精神来, 不要睡过去。
好冷。好痛。
姜九歌脑中冒出邪恶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凌子樾的报复,他想让她腐烂在泥里,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再也爬不出去。
不知捱过去几天, 有老熟人来地牢看她。
来人一身雪白衣裙,纤尘不染,与昏暗的地牢格格不入。
刚到这里, 白裙女子不太适应恶劣的环境, 被灰尘呛住, 轻咳两声。
而这样糟糕的环境, 姜九歌已经待了很久, 已经习惯。
地牢中, 姜九歌睁开眼。
她的视线早已适应黑暗, 往上看去,发现是阿落。
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这场景还真眼熟, 一如两人初遇时。
不过境况完全掉转,阿落变成高贵整洁的那个,而姜九歌成了可怜鬼。
她靠坐在石墙边,继续沉默,不明白阿落来这里干什么。
长时间不与人交谈,她几乎忘记该如何开口,于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向来人。
姜九歌满心戒备,无声询问她的来意。
等了半晌,只听阿落道:“九歌,我真的很喜欢凌公子。”
所以呢?
姜九歌不解,她和自己说这些干嘛。
诉衷情也该去找凌子樾,而不是她。
更何况,她现在并不想听有关凌子樾的事。
如果阿落特意来此,只为了和她说这个,那姜九歌觉得,两人完全不必聊下去。
阿落只见过凌子樾浪漫的一面,却不懂他的爱有多残忍,错误将他幻想成完美的人。
她本来打定主意,沉默不语。
甚至恶劣地想,让阿落去跳火坑吧。
现在地狱只有她一个人,实在太孤单,让阿落也来陪她吧。
但想了一番,总归是她救下的小姑娘。
念及旧情,姜九歌叹息,开口劝道:“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好。”
被凌子樾缠上,只会万劫不复,堕入深渊地狱。
年少意气时,不亲自吃亏,怎么会听信别人的劝告。
阿落莞尔一笑,撩起耳边碎发,挽向耳后:“他总不能,使每个人都对他满意。”
姜九歌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话,忍不住抬眸看向她。
太离奇了。
阿落竟然会觉得,她落得这副下场,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阿落似乎有十足信心,不会步她的后尘。
细思一番,姜九歌终于明白。
原来在阿落眼中,凌子樾的恶劣行径只针对她一个人,不会以同样手段,施加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阿落以为,她会是特别的,会是安全的。
这简直无话可说。
又或许,阿落真以为她足够特别,能让疯子恢复正常。
真该让凌子樾亲自来听听,他大概很高兴,世上竟然还有活着的知己,长着一颗体谅他的心。
他们才该是天生的一对,姜九歌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配。
阿落的话说得无可挑剔,可实际上,她极其矛盾。
姜九歌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正因为这些恩情,才让她纠结。
阿落不想害她,只想得到她的一切。
她并不知道,因为这份扭曲沉重的爱,姜九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但凡有人愿意接手,姜九歌恨不得立马跪地,把凌子樾这个烫手魔芋送出去。
阿落轻声道:“你不喜欢他,就把他让给我吧。”
她误以为是姜九歌不愿离去,缠着凌子樾。
实际情况完全相反。
一直以来,纠缠不放手的都是凌子樾,姜九歌从来就是被动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是有得选,她早就跑了,怎么可能留下。
但这话说出来,阿落必定不会信。
她认定凌子樾是个绝世大好人。
姜九歌看向阿落袖中,那里隐现的寒光,像是利刃匕首,准备送她上路那种。
心中忽然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再相信这世间的美好,对一切抱以恶意揣测。
姜九歌哑声道:“我记得遇见你时,你说想活下去,求我带你走。”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想拿走她的一切,甚至踩着她的性命,取而代之。
尽管她现在狼狈至极,也不是阿落一介凡人可杀的。
姜九歌并不是在求她,而是在劝她,别做傻事。
如果想寻死,她不必像现在狼狈,苟活于世。
她不想死。
族人还在等她回去,怎么能悄无声息死在这里。
如果阿落打算动手,姜九歌也不会留情。
她的心学得和凌子樾一样冷硬,讨厌谁,便想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