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寒夜看了他片刻,摇头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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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会没什么?”
系统一转头就调出了刚才地图上的画面,“刚刚鬼君明明来过。”
鬼君虽然能遮掩气息,蒙蔽天机,让有人看得见他,有人却看不见他,但系统早早就给他打上了标记。哪怕方才没有见他出现在海上,但地图中也亮起了代表他的红点,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刚来过。
“他不说,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天涯海阁的厢房里,楚倚阳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跟鬼君交手,他们能掌控到鬼君的行迹,但这想来也在鬼君的预料当中。
与其防得滴水不漏,还不如顺其自然,就照着他的意思走下去,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只不过……红衣公子看向身旁的人,见到月光的清辉落在他的身上——他在想什么、在顾虑什么、是出于什么考量没有将鬼君找上他的事告诉自己,这才是更重要的。
……
冥海波涛起伏,月光照在无边的海域上,一只小舟仿佛凭空出现在天地之间。
随着冥海的波涛,小舟漫无目的地向前驶去,显得分外渺小。
海面上响起了笛声,是站在小舟上的少年手持玉笛,在月下吹奏。
此刻他戴着的面具已经摘了下来,扔在脚边,在月夜里迎着海风跟浪涛,吹奏一支与这个世界的乐曲风格不同的豪迈曲子。
笛声回荡在广阔的海域上。
天地间除了波涛,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与这荡气回肠的曲调相呼应,曲子配合着沧海孤舟的画面,原本的豪阔中也多了几分孤独跟寂寥。
忽然,安静的船舱中传出了两记琴声,有人在里面随意地拨动了琴弦。
随即,琴音如流水荡出,成为了天地间的第二种声音,在零散地相合了几段之后,渐渐有了主调,跟上了笛声。
少年神明用眼角余光朝船舱中瞥了一眼,没有打断里面的人。
有了琴音相和,曲子中的寂寥顿时消散了大半,行至高潮,在平静的海面上引起了浪涌,构建出一幅豪迈壮阔的图景来。
谢无筝一开始虽然不熟悉这首没有停过的曲子,但他是以琴音入道,是差一点就成为了瑶池琴尊的不出世天才。
青衫琴师盘腿坐在矮小的船舱中,膝上放着他的琴,应和着鬼君的笛声,单手在琴弦上奏出流畅的琴音。
他的右手垂在身边,依旧是白骨的模样。
鬼君虽然没有杀了他,还把他带在身边,但却也没有给他治疗,此刻只有完好的左手能用。
琴声从一开始寥寥数声,到后面行云流水,与笛声相比不落下风,势均力敌,交相辉映。
一曲奏完,随着他五指在弦上一收,船舱外的笛声也在夜空中留下余韵悠长的尾音。
海面上归于平静,站在船头的少年转过了身,看向坐在船舱中的阶下囚。
谢无筝的左手置于伏羲琴上,那双如同春水洗过的眼眸抬起,依旧不减明亮,与鬼君目光相遇,甚至还向对方笑了笑,丝毫没有做阶下囚的自觉。
“好曲。”陷落在幽冥被鬼君磋磨,并没有改变他的底色,奏完这一曲之后,他还能充满兴致地问让自己吃了好一番苦头的人,“这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
鬼君收了笛子,方才和谐的气氛随着他这句话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少年从船头回到了船舱中,“教我的人又没说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谢无筝已经了解了这位少年神明的性情。
他虽然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却不屑于说谎——尤其谢无筝还从这短短的八个字里品味出了不快。
这不快显然不只是因为教他曲子的人没有把曲名告诉他。
青衫琴师于是选择了放弃这点好奇,不会看着矛头还自动撞上去。
方才鬼君与北堂寒夜的对话虽然瞒着楚倚阳,但却没有瞒着船舱中的谢无筝。
将他所有的动作联系到一起,再加上方才他所说的话,谢无筝验证了自己从神宫离开,回到地上来寻求的答案——神君果然已经不在了。
舱外海潮声平,舱内陷入安静,青衫琴师维持着抱琴而坐的姿势,半垂着眼睛。
他上了神宫,又再回到地上,表面上是在代替与四境联系日益减弱的神宫行走,实际上却是为了寻找神君的下落。
当年因为与应秋水修成正果无望,也不欲再纠缠打扰于她,索性就放弃了情爱,一心修道,很快就突破到了大乘后期,飞升中州神宫。
飞升之后,本想着就按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离开此界到更广阔的宇宙游历,可是等上了神宫之后谢无筝才发现,上界跟下界流传的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