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出了门直奔霍将军府。
霍将军府上的管家、门房都是从前霍老将军麾下的兵,退下来后就在宣景的安排下来这里当差,照旧跟着老将军。谢恒跟着宣景来多几次之后便也认识了。门房一瞧见谢恒就直接开门让人进去,每次谢恒和将军来也都不用通报,霍老将军看见他们就比什么都高兴。
洛非白跟霍老将军不熟,就没跟着进去,送谢恒到霍将军府后就回去交易所。
管家引着谢恒进去内院。
谢恒:“老将军如何了?”
“用过晚膳后就去书房了,还让我们送了酒进去。”
谢恒蹙眉:“下午大夫不是说老将军身体不大好?如何还能让他饮酒?”
管家无奈苦笑:“老将军要喝酒,我们劝也劝不住,而且大夫也说了,将军身体不好多是从前战场上留下的暗伤旧疾,岁数大了便容易生出各种不适,除了用要调理也没别的办法,偶尔喝个酒倒也没有大的妨碍。”
谢恒没说话,军旅之人,特别如霍老将军这般的,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早就有所了解,也预料得到会有如今情况,心中早已接受。今日霍老将军会饮酒,想来是因为收到了南境大捷的消息,得知一直以来威胁南境的心腹大患蛮国终于被灭,高兴之下想来两杯也很正常。
来到书房门口,看见里面亮着灯,谢恒转身对管家道:“我进去瞧瞧,您也去忙吧。”
“好,有事您叫我。”
谢恒没立即推门进去,他走到侧面,从打开着的窗户看进去。
书房桌上燃着一盏灯,旁边放着开了封的酒坛,酒坛边上有个白瓷大碗,里面还有映着烛光的半碗酒水。头发大半花白的霍崇老将军坐在灯下,正在低头缓缓擦拭一把暗色长剑。
谢恒认得那就是霍老将军的佩剑,陪着霍老将军上阵杀敌数十载,不知杀了多少进犯大瑾的敌军。
如今霍老将军恩养天年,连兵都不练了,这把剑唯一出鞘的机会大概就是被擦拭的时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谢恒的脑海中骤然回想起这首诗,心中刹那间涌起无尽的酸涩。
有多少少年将士,撑过了战场厮杀,避过了刀剑无眼,却败给岁月流逝,于垂垂暮年只能在灯下一遍遍擦拭见证了年少风华、护卫了家国天下的那把剑。
灯下寂静,却不知心中如何翻涌。
谢恒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敲了两下。
过了一会里头才传出声音:“何事?”
“老将军,是我。”
谢恒说完,就听到里面又传来一阵动静,下一瞬房门被打开,霍老将军惊喜地看着谢恒,“谢公子怎么来了?咳咳咳!”
谢恒看霍老将军咳得厉害,赶紧将人扶着坐去桌边。
“我听人说老将军身体有不适,还找了大夫瞧,便赶紧过来看看。”
霍老将军摇摇头,“都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就是些小毛病,从前打仗留下的,不是多严重的伤,让谢公子担心了。”
谢恒:“宣景出兵南境之前还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老将军,等他回来还想亲自跟老将军说说打仗的情况,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直接说,可别瞒着。”
霍老将军点头,“谢公子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啥大事。大夫也给开了方子,一天一次,有管家盯着我吃,也不怕忘了。”
谢恒看了看霍崇手中的剑,认真地说道:“这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该是陪了老将军许久。”
霍崇低头看着,眼中满是追忆:“是,三十七年了,今年过完就是三十八年。那是我第一次立功,得了赏银,加上自己之前一直攒下的银钱,找了城中最好的铸剑师打造。它陪着我赢过大小无数战役,斩杀过数不清的敌军头颅。后来我有条件换一把更好的剑,但始终没换,这是我的老伙计了!可惜如今倒是被我这一把老骨头给耽误了,再不能上阵杀敌。”
谢恒:“我曾听闻有道家尊者言,以正气杀敌之剑易生剑灵,倘若宝剑有灵,也只会高兴能陪伴将军戎马一生,如今也愿意收敛锋芒归入鞘中,伴将军终老。”
霍崇没说什么,只是抚着剑身的手微微颤抖。
谢恒:“老将军今日有感,可是因为南境大捷?”
霍崇点头,脸上的笑意加深:“大夏和蛮国一直都是我大瑾的心腹大患,如今二者去其一,我如何能不高兴?卫泰和卫铭若是在天有灵也终于可以安心了!卫显扬青出于蓝,没让他们失望,卫家总算后继有人。”
从前,因着朝廷上的形势,霍崇一直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大概都不能看到边境长治久安,哪怕只是一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