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为什么这样看我,我今天又没穿兄长的衣服。”他拿书盖在脸上,露出上半张脸,然后阴阳怪气地说。
绿腰伸手作势要打他,“说什么呢。”
她很不喜欢听他将自己和他哥哥比,她总觉得那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挑衅,里面埋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是他最近提得厉害,叫她想不听也不行。
“我比哥哥长得好看呢。”他语气随意,盯着她的眼神却非常深,在阳光底下流转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绿腰冷哼一声,“谁告诉你的,你比不过你哥哥。”
严霁楼听了这话坐不住了,一下从轮椅里面爬起来,直起身子,把脸凑到她面前,“嫂嫂再仔细瞧瞧。”
绿腰看他一丝不苟的样子,似乎真要把自己摊开在太阳底下,好叫她检阅检阅,遂扭头避开,终于撑不住,笑了一下,很快地又严肃起来,“皮肤太白,鼻骨太细,不像个男人。”
绿腰是说者无心,谁料听者有意,绿腰不知道,这在当地的男人听来,已经是一项极其严重的指控,当地有土话说“男看鼻女看嘴”,男人的鼻梁代表着那地方的能力,她说他鼻骨太细,那简直是对他的污蔑,至于什么皮肤白,对男人来说也不是好话,只有太监才皮肤白。
他立即想起来,昨天晚上,她站在他身后,也说过兄长比他壮。
想必她是对自己的外形不满意了。
严霁楼心里暗生怨意,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不知道现在补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他虽然身子骨上比不上兄长,甚至不如当地的庄稼汉,但是他识文断字,又会画画,会算术,他会的这些东西,都是她正需要的。
想到这里,他说:“上次我无意中看到嫂嫂记的账,写得很好,但是有些地方还不太清楚,正好我以前在衙门里当过主簿,会一点算筹术数,嫂嫂要是想学,我便讲出来,正好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有些生疏,借着给嫂嫂讲的机会,我自己也温习温习,嫂嫂听上一二,以后无论是跟人做生意,还是自己算数记账都能用得着。”
“至于画画,”严霁楼垂下眼帘,“要是嫂嫂愿意,以后每天晚上学。”
他这番话,说得既妥帖,又周到,态度卑微得就好像不是他教她,而是求着她当自己的学生,绿腰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接受的道理。
“好。”
接下来,绿腰把小板凳放下来,坐在严霁楼膝前,细细地听他讲起来,这个东西是她所需要的,非常实用,而且她自己也喜欢,所以学得特别快,再也不像前面那样走神了。
严霁楼有时候看着她掰着指头的样子,就想到自己小时候,他也是学算术特别快,有一次因为不肯用算盘,过早地口算出来了答案,还被夫子罚站到后面墙角。
“对吗?”
她很快算出了答案,便征求他的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说:“你算得又快又准。”
“小叔叔?”
绿腰看他失神,不由得出声提醒他。
怎么她不走神了,他这个当夫子的倒开始信马由缰了?
“先生?”她换了个叫法,试图提醒他注意自己的马虎。
听见她叫了一声,严霁楼及时止住自己即将落在寡嫂鸦黑的发顶的手。
“噔——噔!”
门外响起重重的拍门声。
要不说央拉雍措是富甲一方的豪族呢,连仆人的马术都了得,天还没黑,东西就送到绿腰家门口。
绿腰收到这个东西,只觉得很奇怪,因为被去掉了头,她没有一下就分辨出来,直到摸到上面的毛,才发现原来是山羊。
那仆人神情骄傲,告诉她自家主子也就是央拉雍措在叼羊比赛中拔得了头筹,绿腰便托他说恭喜他家主子,并回屋取出一副黑金的大黑天唐卡,要他带回去作为回礼。
严霁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把轮椅滑到那人面前,也说恭喜央拉雍措。
绿腰听了心里奇怪,他什么时候知道央拉雍措的名字的。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这羊肉味道很好。”严霁楼笑吟吟地说。
绿腰转头问他,怪道:“你还没吃,就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嫂嫂会做给我的,不是吗?”他仰头望她,用一种天真的神情。
绿腰咽了咽口水,给他做不做倒不要紧,主要是自己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