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教主早算计好,他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捣鬼,纵使刺杀成功,也抵不了政事疏失的罪名。
“教主……”凌苍不知是否该说破,语声微顿。
“他未必是要我死,不过是给点苦头,想我屈膝求饶。”云沐说的很直接,黑眸泛着冷光:“说到底,上次的事不论真假,都拂了他的面子,也算是借机给个警告。”
“我会小心。”
云沐默然注视良久,说不清心底隐隐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凌苍行事已久,手法娴熟,照说与他亲至并无两样,却怎么也找不出以往的笃定。
放下了莫名的焦虑,他开始说此行的要害关节。
“温宿国主擅阴鸷权谋,机虑甚深,数月前重金礼聘请了一位高人为国师,据说暗探所报武功极强,非常人所能敌,正面冲突胜机不大。”
“最好是躲过国师突袭。”凌苍安静的接口。
“不错,要记住必须一击得手。温宿国主的近侍都是国主一手调教,冠于西域诸国之上,一旦对方警觉,绝不会再有重复刺杀的机会。退走的时候务必小心,不然……”
一贯无波的眉间隐有忧色,凌苍点点头记下。
“随便你带几个人去,要什么东西但去提取无妨,你……自己留心。”
冷淡的话到最后,还是流出关切之意,凌苍心里微微一暖。
可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他探明了温宿王的习性,国师出入的时间,侍从轮岗的规律。
精心策划布置了路线,顺利的切入至殿内,解决掉几个碍事的侍卫,只等一剑斩下,任务便算终结。
唯一意外的是突然扑出来的女孩。
那个娇美的少女死死拦在温宿王身前,浑身颤抖。
“别杀我父王。”
他该毫不留情的刺下去,把他连同身后的温宿王一起斩杀当堂。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构成阻碍。
不知怎的……那张泪流满面的娇颜忽然刺痛了手,他竟一时定住。
待回过神,劲风从背后袭来,他被迫翻躲,失了先机。
国师掠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大批被惊动的侍卫。
年级的国师有些许的讶异:“哟,中原人,可惜了,今日你杀不了人了。”
事关云沐,凌苍不愿放弃,冒险同国师打斗起来。
仅仅交手了数招,凌苍心已冷如死灰。
国师的功力之高,绝不是内力受制的他所能比拟。
好在国师放了他一马。
“我不想杀人,有能耐自己离开吧。”
好在事先置好的路线走得快,不然也会被温宿国主的近侍重击活擒。
此刻躲在隐匿的秘室,听凭玉龙裹着臂上的伤,苦涩难当,茫然不知所处。
唯一的一次失手,却足以葬送一切。
想起云沐临行前的叮嘱凌苍,心里塞满了悔恨,几欲爆裂。
那个四面楚歌中的人,还在等他回去。
那么艰辛的撑到现在,却因他一个失误,雪上加霜。
玉龙在一旁默默良久。
“老大……你逃吧。”
凌苍迷茫的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
玉龙脸色沉重,紧紧握着拳。
“任务失败,回教了也是死罪,再怎么幸运也会被废去武功,饲以六月寒贬斥为奴,终身不得解脱。”
“倒不如逃的好,虽然三冬暖在身,但至少一个月内无虞,快马加鞭,十余日即可到江南,那里有的是名医,或许能找到解法。”
逃?
玉龙所说的句句入耳,他不自觉的望向南方。
一别多年的父母兄弟又浮现在眼前,刹那间动摇起来,几欲不顾一切的打马而去。
纵然解不了三冬暖又如何,能活着看一眼故乡也是好的,行尸走肉般的臣虏走狗,与死何异。
可是……
北方的风凛如刀割,不知是什么力量牵引,他怔怔的看着遥不可见的水殿。
抛下一切逃遁而去?
失败的责任全数落到云沐身上,在断崖之上,重重的推他一把?
任务落空,影卫叛逃,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双瘦弱的肩膀,可还承担得起重重袭来的逆浪?
玉龙依旧在耳边劝说,凌苍闭上了双眼。
良久,沙嘎的声音几不可闻。
“回教。”
云沐依然立在窗边。
听着他述说经历的细节,一直不曾回头。
“为什么没刺下去。”沉默的听完一切,云沐淡漠的询问。
凌苍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静了许久。
“为什么回来,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
不外乎背负起一切罪名,揽过所有责罚。
运气好或许能拣一条命,终身为最下层的奴仆;运气不好会按最严的教规,受尽种种酷刑,钉在刑台上痛足七日七夜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