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眼神有点呆,任他将手扯离紫苏,一言不发。
“云沐!”凌苍忧心的盯着他,轻轻摇晃着肩膀,怀中的人木无反应,仿佛神魂消散,仅剩了躯壳。
“老三。”玉承庭皱眉喝止,暗恼于弟弟的失态,明成悄悄扯了扯大哥的衣袖。
“云沐!”不安的寒意泛滥无边,凌苍开始发慌,顾不得旁人抚住他的脸:“你不是他,我发誓你不会是他。”
许久,云沐眨了一下眼,拉开他的手,趋近从未开口的男孩。
“你叫什么?”
男孩没有泪,注视着母亲从生到死,始终没有一点声音,云沐的问话让孩子转回了视线,忽然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我没有名字,请公子赐名。”
早熟的脸上有令人心惊的决绝,稚嫩的童音教所有人侧目。
“你……父亲是谁。”云沐左手支着地上的方砖,尽力稳住话语,心头的戾气压制不住翻涌,很想找个出口。
“公子要杀了他?”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嗯。”
这些话本不该对一个孩子说,玉承庭在一旁听了不满,四英却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对亲缘血裔并无多少概念,只知恩仇分明。
孩子又磕了个头,额上渗出血痕:“请公子教我武功,十年之后我自己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那到底是你爹。”玉承庭忍不住上前喝斥,“逆伦弑亲是何等大罪,齿及皆是口孽。”
“他不配,我要亲手杀了他。”孩子的眼睛里唯有刻骨的仇恨,字句宛如诅咒。
鲜明的恨意如铁,玉承庭哑然失语,四英倒是有了几分欣赏。
琼花点点头:“好,还有几份志气,不枉你娘拼死护你。”
听着对答,云沐额角抽痛,心灵深处仿佛有根细弦铮然断裂,再控制不住身体,微微一晃,掌下按住的青砖轻响,猝然裂成了无数不规则的碎片,凌苍觉出他周身气息极乱,惊骇的脱口。
“云沐!”
他起身要走,凌苍闪身拦在跟前,伸手要捉住他的肩。
“让开!”
一声厉喝,众人皆惊,凌苍却寸步不退,探出的手也没有停。
黑眸再不见理智,仅剩了杀机四溢的冰寒,手腕一翻竟使出了全力。
连续数声轻响,瞬间交手七八招尽是凌厉之极的杀着,毫无花巧可言,每一式足以致死,稍一不慎定然血溅当场,令旁观者触目惊心。
“他疯了么。”玉承庭目瞪口呆,想上前拉开又不知从何着手,眼看三弟仅守不攻,形势越来越急,不由心惊肉跳。
明成手足无措,一时不知怎样是好:“天!怎么打起来了。”
宁御仁脸色发白,袖中的手动了动又握紧,攻势太狠,哪怕是他没把握完好的将两人分开。
挡格变得越来越困难,慢慢被压得透不过气,冰冷的黑瞳宛如对一个陌生的敌人,只余森然杀意。
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凌苍脑中飞快的转过千百个念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化解方法,心意一横他铤而走险,刹那放弃了招架,眼睁睁的看着手指点来,仿如死神的锋刃,带着寒意直入胸臆,他没有躲闪,拼尽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声。
“云沐!”
“三哥!”、“老三!”、“老大!”
数声不同的惊呼同时响起。
指尖没入了胸膛,渐渐浸出了血。
凌苍不曾低头,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声音沙哑。
“云沐……我不是敌人,你醒醒。”
宁御仁趁机上前,制住云沐,一道醇厚的内力注入,压制他的内力流转,叶照眠手中三枚金针飞射而出,精准的扎住他的几处穴位。
黑眸茫然而混沌,指尖一片温热,血渐渐渗出,仿佛冰水冷却了如沸的心。
“没事的,你只是太累,什么也别想……”随着轻柔的话语,宁御仁指尖拂过了睡穴,他无知觉的堕入了一片甜美的黑暗。
朦胧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各种奇怪的面孔凌乱的浮现,化不开的血红漫住了足胫,腥味逼得他透不过气。
梦里没有他想见的人,充满各种难听的咒骂怒斥,声声尽是指责,不论如何挥剑都如幽灵一样徘徊在耳际,迫人烦躁得发疯。
他一直往前走,怎么走也离不开大片血红的沼泽,只有如影随行的嘲弄讥讽,双足沉重得迈不动,除了红,唯有浓得窒息的黑暗。他疲倦得要命却不敢停,一驻足身体就会缓缓的沉入血泽,全无地方可以稍供停歇,那样长而望不到尽头的路,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麻木的跋涉中脚蓦然踢到什么东西,拣起来一看,竟是凌苍的头颅。骇然惊恐的抛开,头颅坠地,周围散了一地的肢体,其间还有母亲和雪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