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街头的一个不容错辨的少年胶住了他的目光,林御仁顺着看去,深邃的眸子亮了亮。
隔得极远,云沐持着一把折扇细看,又挑选着摊子上的其他纹样,仿佛犹豫不定。
三天未见,思念难以遏制。
他随口向对面的人告了声罪,顾不得失礼暂退了出来。
“我觉得这柄玉扇不错。”
听见熟悉的声音,云沐往后仰了下,头顶上凌苍对着他微笑。
心情忽然好起来,接过递来的扇子,以玉作柄,扇面绘着山中幽泉。
“你日常的衣服多是素净,配这把较好。”他中肯的建议,又凑近耳畔。“别的配不上你,日后我再替你寻好的。”
不知是耳边的热气还是赞美,云沐的腮有点红。
“这几日有点忙,没法陪你。”
“那人不简单。”云沐头也没抬,已发现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来历不明,不提也罢,明日陪你坐画舫,去湖上游玩可好?”
云沐点了点头,挣脱了手自去了。
望着浅碧的丝裙没入人群,凌苍线条优美的唇不自觉的上扬。
林御仁凝视着隐没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次日众人相约上了画舫,沿途行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凌苍从旁指点传说掌故,评叙风流人数,一一如数家珍。
云沐听得兴致盎然,两人在舫内猜枚耍闹,下棋观景,俱是快意无边。
至明月桥边已是暮色四合,湖内的行船渐渐聚拢来,皆在明月桥畔的亭下暂歇。
云沐有些诧异:“他们在等什么?”
“稍后你就知道。”凌苍揽着他从画舫里出来,立在船头若有所待。
亭临近水边桥畔,小巧而趣致。
须臾,箫声起。
箫声清扬,哀而不怨,悲而不泣,洗脱了缠绵只余疏朗,技巧未见得特别出色,但衬着此景此情,无复能有过者。
乐声结束良久,云沐才回过神,轻倚着身畔的人吁了一口气。
乐声既停,桥下的行船各自缓缓散去,不可避免的行经明月桥边的红楼花坊,明媚娇俏的花界女子倚栏顾盼,发现合意的男子便迎手相唤。
及至两人所乘的画舫游过,竟是满楼红袖招,花颜笑影,莺声呖呖,场面蔚为可观。
凌苍瞟了一眼,携着云沐就要进舱,云沐却望着胭脂粉黛软语轻唤,笑不可遏,不忘戏谑的调侃:“除掉玉家公子的名号,你仍是风头极盛,看阵仗只怕没银子人家也愿意倒贴。”
凌苍还未回话,一旁传来大笑。
一桶湖水猝然泼了过来,凌苍与云沐足下微移,躲开了忽袭而至的水花,定睛一看,恶作剧的可不正是沈云扬。
四英在沈云扬身后暗笑,数日来这几个家伙跟着沈云扬四处乱晃,极少留在玉家,混来了湖上沆瀣一气的恶作剧。
“净尘哪里还看得进闲花野草,穆公子真是未见他当年胜况。”丢下木桶,沈云扬扯开折扇忽拉拉的扇风,颇有翻陈年旧史的兴致:“那时我和他从桥上过,他一骑白马不知赢取了多少芳心,甚至还有闺秀在桥上苦候,只盼能瞧他一眼,祸害相思无数,一把又一把的感情债数都数不完……”
最后几句说得颇为费力,必须不停的左挪右闪,一旁的果盘被凌苍当作了暗器,飞袭而至的水果让沈云扬狼狈不堪,脚下一滑,几乎坠入湖里,赶紧告饶。
“净尘住手,我再不说了,决不让穆公子知道你过去的风流往事,更不说当年我们一起看花魁,哎约……咚……砰!”
分心的结果是倒霉的踩到了落下的枣子滑跌,待撑起肘上又中了一枚枣核,跌了个十成十,这声痛呼绝对货真价实。
四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云沐冷冷的一横,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见少年们畏缩禁声,云沐明眸微闪,身形一动掠了过去。
银粟扎手扎脚的被丢进了湖面,不等回神瑞叶也落了下去,接下来是凝雨,平静的湖面登时热闹非凡,打水之声不绝。
琼花看了看在水里挣扎的同伴,又看了看面前袖手以待的少年,乖乖认命的举起双手投降。
一旁的沈云扬张大了嘴,半晌才从怔忡中恢复,捧腹狂笑起来,笑得脸都扭曲了,直到两人的行船驶出老远,三人才从水里攀上船,好不狼狈。
“没想到……”琼花傻傻的望着船影。
“雪尊使……”凝雨一脸不可思议。
“居然真的……”银粟拧着衣服,咋舌摇头。
“变了。”瑞叶吐了一口水,说出四人共同的心声。
沈云扬还在一旁狂笑,听起来甚为刺耳,四人对视一眼,俱是阴恻恻的一笑。
扑嗵!
美景如诗的湖中又多了一个载沉载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