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大家忧心了。”凌苍点了点头,伸手引过身后的人:“这是穆公子,在这里暂歇一段时日,她身子不好,可能要王叔多费心了。”
“三少说哪里话,公子既来便是贵客,自当小心侍奉,怎敢有半点疏忽。”老练精明的眼不着痕迹,和气微笑间,已将云沐打量了仔细。瞥见他腰间系的玉佩暗里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少爷打算让公主住……”
“莲居,”凌苍截口。“景致还依旧?”
“怎敢让少爷失望,这两年又引了些新莲,倒比从前更美了。”王叔霭然笑答,不敢有半丝懈怠,亲身将两人引至居前才知机的退了下去。
“当真不和我去玉家?”
“嗯。”
凌苍默不作声的牵着他穿过了重重垂帘,踏上一座曲桥。
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长桥两侧开着大朵荷花,青圆的荷叶重重叠叠覆花枝轻摆,随风起伏,瞬时燥意全消。
长桥直入水苑,小巧玲珑的水阁陈设优雅,精致大方,令人一见生爱,檐下垂着极细的虾须帘,细若纤毫丝丝缠绕,如淡烟悬空,从窗内望去仿佛雾里看花,更增迷离意韵。
“这是玉家的产业?”轻轻抚弄玉瓶中插好的芙蓉,云沐有点意外。
“暗里的,外人不知。”凌苍挑起了帘子,阵阵荷香透入,无需熏笼已雅致怡人:“或者叫琼花瑞叶来陪你。”
“省了吧,一个人还落得清净。”云沐不客气的驳了回去:“回去吧,船还在等你。依约来了扬州即算守信,别想着支配我。”
“我很快来看你。”凌苍无奈的蹙了蹙眉:“伤刚好不要乱走,有什么缺的只管吩咐王叔。”
亲眼看乖巧的婢女送来了清茶果盘,出去细嘱了管事,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水苑,转身离去。
事隔多年复见家中未变的大门,凌苍几欲说不出话。
玉明成悄悄站到了身侧,抢先纵上去拍门。
“开门,三哥回来了。”清脆的声音在深宅大院前回荡。
没敲两下,朱漆大门轰然洞开,家仆护院整齐的排在两侧,迎接着远行而归的游子。
一位柔弱的美妇人在丫环侍女的围绕中盈然而立,泪光点点,注视着久别的爱子。
“娘!”颤抖的手摸着他的肩臂,似在肯定眼前的真实,凌苍眼睛也红了,屈膝跪倒尘埃。“净尘不孝,让娘忧心了。”
妇人搂着他痛哭,梦一般的不敢置信。
哭了半晌,身边的侍女亲眷劝了好一阵,玉夫人终于收住了眼泪,拉着他的手至厅内说了许久的话,直至倦意渐生,凌苍才退了出来。
玉明成或许是想通了,不复数日的沉默,恢复了顽皮爱闹的本质。“三哥今日回来,听说娘整夜都没睡好,现在总算是安心了。”
“爹呢?”
“在书房等你,大哥先去报告了此行的经过。”少年突然唏嘘,皱出一张苦瓜脸:“爹对我的处罚与三哥定的一模一样,难怪一直说三哥最了解爹。”
见幼弟垂头丧气的脸,凌苍不禁轻笑:“你没抱怨?”
“我罪有应得。”玉明成闷闷的叹了一口气:“没酿成大祸已经够走运了,爹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他温言安慰。
“我这就要去入刑堂领二十杖,估计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三哥可要记得来看我。”想到受刑之痛,玉明成咧了咧嘴不无惨色,手不自觉的摸向后背。
凌苍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从怀里摸出了药瓶塞给他。
“这药止痛效果不错,叫人帮你敷上会好得快些。”
玉明成感动的眨了眨,“谢谢三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一边抹着眼睛假哭,看得凌苍好气又好笑。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
“全是我害穆公子受伤,想你一定很生我的气。”玉明成边说边观察兄长的脸色:“不说了,三哥别怪我胡言乱语,爹在书房等你过去呢。”
目送弟弟的背影,凌苍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小子,轻功学得不错。
◇ 第六十九章 争执
莲居陈设清雅,备有琴台书案,仿佛随时待人落笔勾描窗外的美景。
比起厉锋时时透着的寒气,莲居少了大殿的空洞冰冷,多了些雅逸情致,柔和许多,荷花更盛。
厉锋深处那一池青荷,总有格格不入的错落之感,不比眼前一番绚丽肆意的铺陈,开得无边无际的放纵。
夜色深浓,长桥上的纱灯点亮,映在池中宛如粒粒明珠,夜境芙蓉更有一种不真切的美,白日的炎热散去,云沐摒退了随侍的婢女,怔怔的望着大朵莲花发呆。
离开了厉锋,日子闲得发虚,无怪四英不肯安份。十余年处心积虑步步慎谋,忽然入了烟色迷离的水乡,极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