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不该疏忽不察,引狼入室。”
“还有呢?”
反思了半晌,玉明成摇摇头。
“以你自省,该当如何惩处。”
少年迟疑不决,久久未能答腔。
姜家并未对他过于谴责,轻易原谅了这场失误。姜晨钟只道己身不察,揽过了大半责任,反是对他的愧疚多有劝慰。
“回玉家入刑堂领二十杖,重修德训,与初学弟子一同受训持诫,三年不准外出。”凌苍替他作了决定,明成闻言色变。
“三哥!”
玉承庭也皱了皱眉,微有犹豫。“会不会重了一点。”
玉明成自幼娇宠,如此之重的责罚从未领过,尤其是贬为初学弟子,更是添了一层羞辱。
凌苍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轻笑了一声:“你认为自己只错了一处?”
“明成不懂三哥的意思。”少年扬起头,声音也硬起来。
“未能明辨是非,贸然出手妄解市井纠纷,此其一。”
“倚仗家世擅作决定,擅自将敌人死间带入姜家,此其二。”
“时有过往,却对敌人行止一无所察,全无警惕之心,此其三。”
“善恶不明,确知对方身份后仍心慈手软,缺乏决断。此其四。”
“未察形势,冲动无谋,轻易被敌攻心致愠,此其五。”
“言辞无礼,对救困之人恶言相向,德怨不分,此其六。”
“宽已责人,对自身之过放纵,全无省悔之心,此其七。”
“以上种种,有什么理由辩称惩处过重,没让你入山禁足十年已算轻的。”一声比一声严厉,说到最后凌苍面如寒冰,毫无转寰的余地。
玉承庭沉默下来。
玉明成终是不服,“只怕在三哥心里,第六条才是最不可恕的。”
“你还有脸争辩?”凌苍倒也不恼,冷冷道:“我问一句,假使那日他不在,后果如何。”
玉明成住了口,心下仍是意气难平。
凌苍收入眼底,又道:“我再问你,若犯事的不是你,而是姜家弟子,依你看姜老爷子将如何惩治。”
少年愣了愣,默默低下了头。
“引来举家倾族的大祸,纵然是亲子姜家也决不会轻饶。如今姜家不提,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的情面,又恰逢玉家的朋友消弥此祸,惊而无险,谁敢说他们心底对你无怨。”
“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懂的说玉家教子无方,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的说姜家仰玉家鼻息,泼天大祸都忍过了不提,颜面何存。届时姜玉两家世代交好,因你而生嫌隙,又该当何种罪罚。”
玉明成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爹娘疼你年少,多方回护不忍苛责,却不该成为你无知轻狂的由来,你要尚有一线清明,就回去躬身自惕学着收敛,莫要仗着家世张扬放任,目空一切,以为江湖上除了世家再无余子。”
玉明成张了张口,无法出声。
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斥责如鞭子打在心头,羞惭自鄙的感觉山一般沉重,压得少年险些窒息。
玉承庭到底不忍:“你先下去好好想想,过些时回姑苏再由爹亲自裁断。”
“别再惯着小弟,他不是个孩子了。”凌苍目送弟弟佝偻的背影,心下也有些恻然。“爹既放他出来,就是要他尝点苦头,不然将来何以行事。”
“他才17岁。”长兄如父,玉承庭看着幼弟长大,见他意气消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曾因自不量力的愚蠢被擒至厉锋,不希望他重蹈覆辙。”凌苍怎会不懂大哥的心情。“敌人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放他一马。”
“这次多亏了穆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来玉承庭余悸犹存,万一宋鸣得手,玉家真要无地自容。“他伤得可重?”
心下是知道答案的,当时的情景历历可见。
“嗯。”凌苍眼中掠过一抹疼疚,声音轻了些。“他很少受这么重的伤。”
“我以为他顶多会救明成,没想到……”
“若是姜家灭了,明成也就毁了。”
萧世成蓄意借此事打击玉家的声誉,一举数得。
一旦成为毁灭盟友的罪魁,不管是精神上的自责抑或玉家的惩处,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种种风言足以让尚未成长的少年没顶。
“幸好,唉。”玉承庭没再说下去,拍了拍三弟的肩。
“说起来近日有些流言,关于穆公子。”沈云扬从门口闪入,终日东游西荡消息灵通,此刻眉间隐着好奇,无疑是来探听第一手资料。
“什么内容。”一直在榻边不离,凌苍头一遭听说,心里霎时一沉,该不会……
“传闻说他与月仙有些因缘,极可能有师徒之谊。”
“根据?”无头绪的话语让凌苍茫然:“还有,月仙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