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世间有关男子和女子之间的出格之事,大家皆只会揣测是女子费了无数心机、用了无数手段勾引,而并不思量,若论见色起意,分明是男子占了多数。”
许娇河不再拢着衣袍,血液滚烫起来,一股不甘和不服便在她的四肢百骸流淌。
她挑眉讥刻地凝视着纪云相,转变了称谓轻声叹道:“小洞天内的修士,自诩跳脱欲望俗常,一心向往无垢大道,却不想云相公子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见解依旧如此刻板陈旧。”
“你别再找那么多借口,要说见色起意,九州之内容颜出众者——”
“噢,你是想说,外表美丽的人不计其数,我又算得了什么吗?”
月夜之下,晶灯之旁,许娇河澄澈的瞳孔,依然明亮到令纪云相触之心惊。
仿佛一切不堪与外人道的妄念,皆在她的目光之中无所遁形。
纪云相眼见她一步步走进,簪着琳琅珠饰的小巧头颅轻轻依偎进自己的怀抱。
水灵之力瞬息包裹了纪云相的五感灵识。
他以为许娇河又要施弄万般手段,心有预感,莫名生出几分期待和惶恐。
只是出乎意料,许娇河的面孔相隔咫尺距离,仅仅安静悬停在他的胸前。
她微笑起来:
“我是算不了什么——可小云你的心,为何要跳得如此之快?”
第115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疯子。
荡/妇。
妖精。
……
纪云相从未接触过许娇河这样的人。
莫说小洞天一贯推崇宣和节欲的思想, 就连在九州民间,除却那等秦楼楚馆,也不会像她这般拥有了丈夫, 还随随便便把与其他男人的暧昧□□挂在嘴边的女子。
他被许娇河轻佻的话语刺激得四肢僵硬, 思绪空白。
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凭空而生的词汇。
身体定在原地足足一刻,待许娇河流露出果然如此的淡漠目光, 柔软馨香的娇躯远离自身, 重新恢复不远不近的距离时, 纪云相才意识到, 尽管理智如此鄙夷, 他真实的情绪却告诉自己——
许娇河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 都正中隐秘的心事。
哪怕被她害得痛楚加身、颜面扫地,平生皆不曾遭遇过如此羞辱。
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论疯子,究竟谁是疯子。
说难以自持, 谁又才是真的难以自持。
纪云相不敢再多看许娇河一眼, 只因他害怕胸腔中的心跳声会剧烈到举世皆知。
他局促地后退几步,留下一句“不知所谓”,便张开阵法落荒而逃。
静寂夜色中, 许娇河凝视着纪云相离开前所在的位置。
良久, 她才状若无事地抚了抚有些散乱的鬓角, 眯着双眼评判道:“胆小如鼠。”
……
经历了今晚的一遭, 许娇河也失去了漫步的兴致。
她惦记身上水灵之力的成因, 急需找纪若昙讨要一个说法, 便捏破指尖阵符, 返归怀渊峰。
在小洞天内,许娇河若想与纪若昙见面, 不过一张符篆或是一个低级法术的事。
可此行纪若昙去的是极雪境,纷纷扬扬的无极之雪,形成了屏蔽灵力的结界,等闲办法在它面前皆是无用,唯有非常规的手段才有可能实现许娇河的愿望。
思来想去,许娇河就把主意打到了仍然寄存在玉牌中的某只妖怪身上。
当时欲海一战中,她因无法承受扶雪卿的攻击昏了过去,来不及把它放归竭泽。
这些日子又始终在忙碌别的事情,竟是将其遗忘了好一阵。
许娇河翻找一阵子,从衣柜中翻出玉牌,又揭去其上封印,把奚遥放了出来。
仍是小小的一枚眼球。
只是这次在眼球之外,又扩增了一圈雪白圆胖的身体。
许娇河捏着他来回看,才发觉身体的背面也长出了新的眼球。
看起来就像是刚蒸好的发面馒头前后各自长了只眼睛。
怪异之余,不知是否是看惯了的缘故,莫名多出几分憨态可掬。
“姑奶奶,你终于想起我了!”
“你再不把我放出来,我就要在里面闷死了!”
在玉牌中憋了太久,奚遥甫一出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话。
说着说着,它发觉周围的陈设不再是熟悉的雪月巅,又问道,“好姑娘,这是哪里啊?”
许娇河流转着观察对方的目光,玩味道:“云衔宗。”
“哦,云衔宗啊。”
“等等——你说哪里??”
“我说,我们在云衔宗,这是我的住处,怀渊峰。”
许娇河的回答,令奚遥差点扯着头发尖叫起来。
若说天下妖怪最害怕的去处,莫过于云衔宗怀渊峰。
相传,凭他修为高低,没有一只妖怪能在无衍道君的剑下活着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