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雪卿看了她一会儿,转移话题:“你和纪若昙结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场面?”
许娇河充满气势的眼神一僵,言辞闪烁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扶雪卿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见她眉梢眼角溢出几丝多余的情绪,便来了兴致,催促道:“本座就是想听,云衔宗堂堂小洞天第一天大宗门,虽然其中的君子都是伪君子,钱却终归是真金白银——纪若昙同你结契,云衔宗大摆了几天宴席?该不会他们不看重你,只一顶轿子把你抬进怀渊峰了吧?”
扶雪卿并未亲自观礼过小洞天的结契大典,但自幼开始他身边的城主长老们却是妻妾娈宠无数。
除开为了权势利益联姻的正妻,其他美貌得宠的偏房,皆是坐着轿子从后院的偏门进入府邸。
他知晓许娇河身上并没有值得纪若昙看重的势力或者天赋,便存了几分心思刻意贬低。
只是这一通没有根据的编造,不偏不倚,恰好戳中了许娇河的痛处。
毕竟当日她不懂小洞天的礼仪,而纪若昙也并非真心想要娶她。
两人结契仅是简单地敬告了天地先辈,没有大摆几日的宴席,也不具张灯结彩的喜庆。
后来的很多年,许娇河一直以为小洞天的道侣结契和民间嫁娶不同,并不在意浮华虚仪。
直到一处大宗门的宗主之女成婚,纪若昙不得已带她前去。
她才知道修士们的婚姻和承诺,远比凡间自己所听过见过的更加盛大隆重。
许娇河拧着柳叶似的眉峰,心头平添几分酸楚。
可她不肯叫扶雪卿看扁,整理一番心绪后,抬起头来开始空口瞎编:“你胡说什么,当初可是云衔宗祈着我进门,纪若昙求着我同他结契的……我们的结契仪式当然很盛大了,席面流水似地摆了七天七夜,小洞天内所有看得过眼的宗门,我夫君都将其请来了!”
“哦,是吗?”
扶雪卿偏了偏脸颊,冷静地观察着许娇河面上的神情,配合着她的演出,“那你且说说你的婚服是什么样的,用了什么衣料,本座也好如数交代给典衣局,让他们有个参考。”
“嫁衣、嫁衣……”
许娇河嗫嚅几句,一时说不下去。
她哪清楚都有什么衣料?
从前也不修仙,小洞天的天材地宝也并没听说过几样。
索性胡乱回答道,“无非就是什么金的银的,全都缝到了衣衫上……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金的银的,原以为那些自诩道骨仙风的修士能有多么高雅的想法,不成想也是尽是些俗物。”
勒住腰肢的臂弯略略放松,扶雪卿以魔气为尺,分别度量起许娇河的身体尺寸,他用双眼尽数记下,又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可喜欢吗?我们的婚服,也用白银黄金作饰?”
闻言,许娇河的目光透出几分鄙夷:“你也只是想要利用我无衍道君未亡人的身份,在开战之前给予小洞天一点羞辱罢了,还准备得这么认真干嘛?又不是真心实意要娶我。”
“哈——”
忍耐许久的扶雪卿,这下真的笑出了声。
他松开抱着许娇河的手臂,捂着肚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后抹掉眼角溢出的半滴泪水,望着许娇河道,“本座的好娇娇,似乎也不是那么蠢。”
许娇河试图同他讲道理:“无衍道君的遗孀爱上欲海的魔尊并嫁于他为妻,这样荒唐的事实若是传到小洞天,那些自命不凡的修仙者还不全都被恶心死?战前最忌讳军心动摇——你要利用我,我也随你利用,只是你利用完了,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是个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
扶雪卿听着许娇河不切实际的请求,缓缓收起笑容。
他眯着一双过于剔透的绿眸,像是要将许娇河的肌肤血肉剖析开来,看见她的心脏似地盯她了片刻,才半启唇瓣,轻巧吐出几个字眼:“好吧,是本座想错了,还是很蠢。”
他不等许娇河反应,张开手指,收回缠绕在许娇河身上的魔气,“量完了,本座要走了。”
一番精心准备的傻话,再次巩固了自己在扶雪卿的草包形象,许娇河不知该忧该喜。
她见扶雪卿抛下话后,侧转身体,大有打算离去的架势,心中迅速估算一下时间,得出应当超过了半个时辰,才稍稍松懈紧绷的肩膀,打算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
只是扶雪卿虽侧过身子,却仿佛遗漏了什么一样,又吊稍着冰雪微融的双眼向她看来:“对了,本座看从未有人对你说起过,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
“?”
许娇河同他对视,不明就里。
扶雪卿带着鲜明的恶意,慢悠悠地说道,“你只要一开始编造起一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或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事物,整个人看上去就会显得十分患得患失,像是找不到庇护之所的金丝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