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75)

当年她再路过襄城时,杀戮已经结束, 她便转道去了乌山, 她路过伽和寺时, 那个叫传明的小沙弥已经在那了。

依住持所言,他是从襄城逃出去的,他是如何逃出的,又是何时来的寺庙?

而在不久前,他们才经历过屠城,并未见有人逃出来。

如果说幻境中的命运都是注定,无法改变,那为何他原本能逃出来,现在却不知所踪呢?

沉思片刻,时聆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眸光微闪,嗓音发紧:“会不会……是我们夺了他的生路?”

原本从战乱中存活,留在伽和寺的人,是小沙弥传明。

而现在,逃离襄城,躲入寺中的,是她和季陈辞。

他死了,所以他们活了。

“以命换命?”

季陈辞指尖发凉,不愿相信,若真是这样,就是他们占了别人的生机,那小沙弥何其无辜?

良久无言,时聆持烛的手不住地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可还记得,当时院中有年纪相符的孩童么?”

君府的庭院中聚着许多孩童,有抱在妇人手上的,也有能跑会跳的,但要说两岁左右的,那只有……

“上官明!”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想到那个孩子。

那个被上官明残忍杀害的孩子。

长戟刺入身体,鲜血浸透红缨,入眼只剩满目的红。

铺天盖地的内疚袭来,压得时聆喘不上气:“难怪过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他来,原来……”

原来他的生路已断。

季陈辞揉着眉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里的命数已定,再怎么样都无法改变,却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

高高的案台上突然掉下一只蜡烛,砸在时聆头上,她痛得眼泛泪花,捂住头顶不停“哎呦”。

沉重的氛围顿时消失,时聆捡起落在身边的蜡烛,竟发现掉的这只和她手上燃着的不一样。

燃烧的两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红烛,而从案台掉落的却十分精致,烛身上还雕刻着复杂难辨的古字。

时聆凑近烛光,眯着眼努力辨认上面刻的字样:“这是……什么烛?”

季陈辞凑过来看了眼,也没认出来:“这字好生奇怪,不像是字,更像是画的咒文。”

听他这么说,时聆又靠近了些,正欲深究,案台上又“咚咚”掉了几只,全砸在她头上,而后落在地上。

时聆抚额怒骂:“见鬼啊!”

真是奇怪,这戒堂里也没起风,这香烛怎会无缘无故地掉下来?

她拿起地上的香烛反复打量,发现和刚才掉的那只一模一样,除了上面刻的字晦涩难懂,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许是卖烛的人故弄玄虚,刻意画的,时聆见这些蜡烛个个相同,便没放在心上,信手将地上的烛全都放回案台。

夜色愈深,时聆又点燃一只香烛,微烫的蜡滴在手背,她举烛的手晃了半分,连带着烛火也摇晃起来。

季陈辞起身帮她点上:“没事吧?”

手背有些红,时聆朝着吹了两口气:“没事。”

望着案上明灭的烛光,她呢喃道:“传明,灯。”

他便是那燃的第一盏灯。

替他们照亮前路。

次日清晨,光线透过门窗照了进来,隐约听见有微弱的脚步声,时聆睁开惺忪的睡眼,便看见季陈辞蜷在角落中,模样甚是可怜。

在蒲团上坐久了,腰有些酸,她舒展着身子,接着起身将季陈辞摇醒:“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观南师兄来了。”

季陈辞被她这么一晃,险些摔在地上,他缓过神看了眼周围,跺了跺微僵的双脚,跳上案台藏到佛像后面。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时聆站在门前,笑得温柔又和善:“师兄。”

“夜间可有冻着?”观南关切道,“话说我方才路过小七禅房,本想叫他起来用早斋,却不想他屋里竟半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是怎么了。”

时聆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如何解释:“兴许是……睡得太沉了……”

“可能吧。”

说着他便要往屋里走,时聆赶忙拦住他:“师兄……”

“怎么了?”观南满脸疑惑,指着蒲团上的缦衣,“我衣裳还在里面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蒲团上的缦衣被她盖得皱巴巴,时聆上前拾起并妥善叠好:“师兄,倒是我洗完了再还你。”

“也行。”

说完他继续往里走。

想到季陈辞还躲在后面,时聆又拦住他,紧张道:“师兄!”

她的反应着实奇怪,观南奇道:“小十,你这是怎么了?”

时聆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师兄可是要整理东西?还是让我来好了,如此麻烦师兄,实在是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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