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聆:“……”
她平时恣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约束?时聆佛经接过,只见扉页上写着长长的经名,她忍住撕烂书的冲动。
她连个佛名都念不顺,更别说背出来了。
这不为难人吗!
时聆跪在蒲团上, 心中骂骂咧咧, 前面摆放着玄青木鱼, 她觉得有趣,便拿起木槌往上敲了一下。
“笃!”
突如其来的动静, 住持转着佛珠的手稍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十。”
时聆默默地放下木槌。
住持捻着佛珠低声吟诵, 轻敲木鱼,发出清脆有序的声响, 沙弥们也在蒲团上念诵起来。
他们念得太快, 时聆半点也跟不上, 便随意发出些声音,躲在后面滥竽充数。
“小十,后面这段你来念。”住持轻声唤她,手下木鱼未停。
其他人的念诵声全都停下,纷纷将目光投向时聆,她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偷偷问季陈辞:“在哪?在哪?”
季陈辞瞟了眼她的佛经,小声提醒道:“后面四页,拈华品第二。”
时聆迅速翻到后面,结结巴巴地念了起来:“尔…尔时如来,坐此宝座,受此莲华,无说…无言,但拈莲华……”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时聆柳眉微蹙,怎么还是“拈花一笑”?
又看了眼扉页,上面写着什么问佛诀疑经,并不是昨日讲的那本。
沉着缓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住持缓缓敲着木鱼,身形未动,只平静问她:“小十,你可悟?”
时聆生硬道:“此故意在从容平和的心境,在佛祖拈花而笑间顿悟禅理,以心传心。”
这是昨晚季陈辞跟她讲的,说要是师父问起,照着回答就是,但他讲了许多,她只记住这前面两句。
时聆心神不宁地绞着衣袖,心想着应该没说错吧?
木鱼声停止,殿内静了一瞬,住持轻叹着摇头:“小十,你还是没悟。”
时聆愣了片刻,继而向季陈辞投去愤怒的目光。
她说的并无问题,季陈辞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能避开她的视线。
“今晚接着抄。”住持毫不留情,“我明天再问。”
“啊?”时聆忍不住哀叫。
住持一个眼神瞥了过来,时聆瞬间噤声。
观南于心不忍,便向住持求情道:“师父,小十他们等会还要跟弟子下山摆摊……是否容她休息一日?”
“回来再抄时间也是够的。”住持不容置喙地说道,“继续诵经。”
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
时聆想不明白,待诵经结束后,她叫住观,眼里带着些倔强:“师兄,我说得哪里不对?”
同一个问题,她怎能错两次!
观南垂眼不语,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是‘拈花一笑’,你并未说错什么,但师父却说你未曾了悟,那只说明——”
“他想让你悟的,并不是这个。”
听到这些,时聆怔在原地久久会不过神来,她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时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这个山鬼竟然能在佛殿前领悟佛法。
眼前是高大的金身佛像,时聆仰着头才能窥见其貌,依旧是慈祥悲悯的神情,低着眼俯瞰苍生。
昔日佛祖拈花,惟迦叶微笑。
这件事的表象下,究竟藏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时聆长久地凝视着佛像,直到脖颈泛酸才收回视线,在她看来,这些佛经不过是在故作高深。
观南背着竹篓在殿外喊她:“小十,下山去了!”
时聆扬声回道:“来了!”
…
山下人来人往,路边站满了小贩,观南穿过人群,找到熟悉的地方,将篓中的佛经一本本摆在地上,还找了几块石子压着,以免被风吹走。
“自己卖自己的,能挣多少各凭本事。”观南自信道,他在这摆了许久的摊,已经认识不少人,每次都会来他这里买经。
又念及他们是初次摆摊,语气中不禁带着关切:“当然,若是你们卖不出去,也可以喊我帮忙。”
跟他们清隽的字迹比起来,她写得可谓是一塌糊涂,时聆翻乐翻手中的佛经,哭丧着脸道:“这怎么卖得出去?”
季陈辞把自己画的佛咒放至她面前:“要不,你来卖佛咒,我来卖经文?”
“算了。”时聆不抱任何希望,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你挣的钱也得给我分。”
季陈辞:“……”
待东西都收拾好,观南双手放在嘴边,吆喝道:“卖佛经喽——手抄的佛经——刚抄好的佛经——”
旁边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观南平时说话都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的,没想到吆喝起来嗓门居然这么大。
时聆悄悄揉着耳朵,心想观南这叫喊声,怕是在几里之外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