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臣除了李贤、于谦两人是宣德朝新近崛起的年轻才俊,其余都是身侍三朝的元老重臣,虽然惊慌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立即传太医入内请脉,又命金英、王谨等人至后宫禀告皇后。
若微步入乾清宫时,朱瞻基已被移至西暖阁龙榻之上,室内有四位太医随侍在侧。
“郑太医,皇上怎么了?”若微对其中官阶最高者问道。
郑太医目光微闪,眉心紧拧,一时间竟不做回答。
若微面色大变,环视其他几位太医,见他们目光之中也多有闪烁,索性不再相问只是几步走到朱瞻基榻边,见他面色白中带灰,双目紧闭,气息滞缓,心中更是惊慌不已。她微抖凤袍坐在榻边伸出玉手搭在朱瞻基腕上。
众臣与太医看了皆大为惊讶,实在想不到皇后还精于此道。
只有一人面色清冷、镇定自若地站在她的身后的角落中定定地注视着她,眉宇间是不易被人察觉的忧虑与不忍。
果然,不到片刻,她双肩微颤几乎难以自持。
“皇后娘娘!”大臣们不明就里颤颤微微想出言相询。
“诸位大臣先退下吧。”若微的声音微微有些缥缈,她背对着众人,谁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
“是!”
“今日之事,还请各位大人缄口!”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异样,似乎是在强压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是!”
众臣走到殿外不由面面相视,于谦性情纯朴为人耿直,又是经朱瞻基一手提拔连升数级的年轻官员,他面色焦急最先开口:“几位大人,皇上身体一向康健,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上午都好好的,怎么突然昏厥不起了?”
杨荣等人此时除了扼腕叹息自然是别无言语。
杨傅则肃然说道:“刚刚娘娘不是说了吗?出了乾清宫我等要三缄其口。”
正说着话,太监金英急匆匆追了出来,对着几位大人拱手行礼:“皇上有旨,请许大人西暖阁见驾!”
“哦?皇上醒了?”众人面上皆有喜色。
许彬依旧面如寒冰,冲着杨荣等人一揖手:“下官奉旨先行一步了”!
“许大人请!”
许彬在金英的引领下再次回到西暖阁,明黄色的帐幔中,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悄悄回眸,太医们依旧伏身在地大气也不敢喘,她强抑着心中悲怆缓缓说道:“是中毒,对吗?”
许彬点了点头,刚刚将朱瞻基从东暖阁扶至西暖阁龙榻时他已然悄悄为皇上把过脉了。只是这毒太过蹊跷,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应对之策,而皇上中毒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是给后宫带来惊天之变,怕就怕稍有不慎,江河易色。
得到证实之后的若微颓然地坐在榻上,对着伏在地上的太医缓缓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太医院的圣手,刚刚外臣在此,问你们详情,你们不便说,本宫不怪你们。现在这里没有外人,许大人又是几度救皇上于危困的近臣,也精通医理。你们就在此议一议,皇上的龙体该如何调理?”
太医们抬起头面面相视一番,太医院的院判郑太医开口说道:“回皇后娘娘,皇上的症状是中毒没错,可是这毒太过蹊跷了。以前给皇上请平安脉的时候,就觉得皇上似有旧疾,心肺劳损精气不足,常有气滞不顺之时,臣等一直在用凝神养气汤为皇上调理。今日皇上突然心悸气窒,分明是一种极为阴寒的毒药,可是刚刚下官等细细查验了皇上的膳食,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若微细细回味着太医的话,“膳食诸位大臣也用了,况且又有试菜的,自然不是膳食的问题。如今也来不及细查毒源了,你们先给皇上拟方开药吧!”
“皇后!”郑太医再次深深叩首,“查不清毒源,臣等怎敢拟方呀?”
“那也不能让皇上就这样忍着,等你们查清了,怕是……”若微悲从心起,话未说完清泪已然暗自垂下。
“可用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煎服,先服四剂看看!”一个清冷的声音悄然响起,如平地惊雷一般。
若微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眸,曾经风度翩然的少年朗如今也已霜染玉颜步入中年,只是那对充满英气的眉毛、犀利的眼神依旧未改,仿佛一枚青果经过多年沉淀后渐入佳境,魅力无限,特别是隐于唇边那一丝亦正亦邪的笑足以迷惑众生。
他曾经狂野不羁又时而温文尔雅,千年寒冰般冷峻的脸上也曾经闪过一瞬而逝的似水柔情,这样的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救星吗?
可是为什么他眼中的神色那样淡漠,仿佛他和她之间从来就不曾相识。又为何总像风儿一样飘忽不定,来去无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