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目露凶光,直勾勾地盯着孙若微与曹雪柔:“这罪魁祸首,就在你们二人之中,如今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招也不招?”
曹雪柔与孙若微自是无言相对。
“来人,用刑!”宗令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
“慢!”朱瞻基再次开口相阻。
宗令面上已然极为不悦:“皇太孙,本王尊您皇太孙的贵重身份,也请您自重。三个案子,难不成都想化为无形吗?堂下站的是您的嫔妾,而座上的太孙妃就不是吗?她的死活您就不打算管了吗?”
一语出口,众人皆感尴尬。
胡善祥更是默默垂泪。
朱瞻基站起身冲着宗令双手一揖:“老大人误会了,本王出言相阻,是因为本王以为此案证据不足,还有新证可鉴。”
“哦?”宗令面色稍缓:“愿闻其详!”
朱瞻基道:“这胭脂原是用各色花卉放在模子里上屉蒸熏而成的,成型之后便封好待用。若想下毒,必先将毒物与材料混在一起蒸熏才可不易被发现。可是经查验,致使太孙妃中毒的胭脂本身无毒,只在表面上加了一层。这是正薄如蝉翼的一层,让太孙妃中了毒。可是先前在孙令仪房中所搜出来的断肠粉是粉末,若以粉末洒在早已成型的胭脂中,自会被人一眼看穿,又怎么会用?”
“是呀!”宗令及在场宗亲执法官员皆频频点头。
“是被有心之人有将粉末混入蜂蜜中,然后以滴在胭脂上,慢慢滑过胭脂表面直至晕匀,这样待风干之后便如同新品一般。”朱瞻基话音稍稍停顿,随即淡然一笑,“之前孙令仪的房中已被彻查,无蜂蜜之类,如今只要彻查整个太孙府,看看谁的房里有蜂蜜,或是谁平时从膳房领过此物,即可断明。”
“好,来人,速去太孙府查验。”宗令一声令下,侍立在堂上的差官立即下去行事。
孙若微的目光紧紧追逐着朱瞻基,今日的朱瞻基让若微感动不已,原来一向内敛而有些懦弱的他,为了自己竟也知道步步为营、计计连施,眼中莹润着动人的泪水,紧紧咬着双唇才能稍稍克制自己想要扑入他怀中的情绪。
朱瞻基的目光也久久地凝视着她,四目相对,眼中除了彼此,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太孙妃胡善祥怨愤的眼神儿和苍白面色,以及她缩在锦袖里瑟瑟颤抖的手。
可是,偏偏有人看到了。
不是别人,正是曹雪柔。
一瞬间,她便做出了决定。
谁也没有注意到,所以也无从拦阻,曹雪柔像烟花般一闪而过,手到之处拿起那盒原本当做证物的毒胭脂,然后像品着人间美味一样吞入腹中。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悲凄的音调诵出一首幽怨的诗句,随即面色大变,身子僵硬如木,气息艰难,咳喘起来。
“雪柔!”所有的人都惊了。
朱瞻基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你做什么?”
对上朱瞻基的眸子,她笑了:“殿下可知断肠散还有个名字叫‘相思草’亦或是‘愁妇泪’?”
朱瞻基茫然地摇了摇头,事发太过突然,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与部署,为什么?难道自己猜错了,幕后主谋不是胡善祥,而是曹雪柔?
“古时,有一妇人怀念她的心上人,但是因为常常不能见面,所以经常在墙下哭泣,眼泪滴入土中,久而久之在洒泪之处便长出一株花,花姿妩媚动人,花色像妇人的脸;而草叶则有毒,名为断肠草。《本草纲目拾遗》记载——相传昔人有以思而喷血阶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
若微把手轻搭在曹雪柔的腕上,目光逼视着她原本绝色的美目:“你好傻。”
曹雪柔面上渐渐漾开一朵娇美的花,她一直在笑。
“好妹妹,你为何自寻死路,纵使是你做的,也是一时糊涂,姐姐不怪你,不怪你!”胡善祥从座下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她轻摇着曹雪柔的肩,她心如明镜,关键时刻这个一直被自己利用甚至想在最后关头牺牲掉的曹雪柔,竟选择了和她站在一起,甚至为了捍卫与保全她,而选择自尽于人前,以干脆直白的行为向世人承担了所有罪名。
这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这场戏还有没有闭幕,所以她必须要演下去。
“殿下,宗令大人,我不追究了,真的不追究了。这原本就是咱们府里的家事,咱们回府,请最好的太医给曹妹妹救治。”说着,竟对着宗令深深叩拜。
事到如今,宗令似乎有些明白了,久经官场沉浮,他太明白什么时候该抽身而退,而何时又该做顺水人情,于是他欣然应允,立即退堂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