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一下子抿住了唇,脸上浮出懊悔之色。她适才怎么忘了,从她那日得知他押妓后,她心里便再不认他这个夫君了。
屋中空荡荡的似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房门“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
丁若溪一惊,忙过去拍门:“做什么?开门!”
丫鬟在门外恭敬回道:“二郎君出门时曾交代下来,说夫人还在气头上,估计不愿在此处多待,让奴婢先把门锁上留住夫人,让夫人在屋里等他一会儿,他忙完就回来。”
“二夫人,对不住。”说完,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
丁若溪这才知道苏慕凉并不在屋中,她虽嫁给苏慕凉半年之久,可因为婆母的阻拦,两人并没住在一处,婆母甚至还规定她只有每个月逢五,逢十的日子才能和苏慕凉见面。
因这个缘故,丁若溪也极少来苏慕凉的住所,见人不在,紧绷的心弦稍微松懈了些,转身正要回去。
然,刚走出一步,眼前忽然一黑,她忙用手指撑着额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只觉口干的厉害,慢吞吞的挪到旁侧小榻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另一侧,院中守卫被秦用命令撤到院外,警醒的盯着周遭动静。
紧闭的书房内,一盏豆大的烛光在紫檀木桌案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影,苏会和国公府的裴六郎裴栾炎隔着一方矮几相对而坐。
晴了一日的天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落雨的沙沙声落在耳中,听起来沉闷又令人昏昏欲睡。
苏会身上还穿着刚才在前厅教众贵女弹琴的月牙白交领长衫,在烛光映衬下,如白雪一般纤尘不染,人也比白日更为温润儒雅,只见他提起矮几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出来,“六郎深夜来访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酒香从杯盏里溢出来,香味绵甜醇厚,令屋中燥热的气温清凉不少。
坐与他对面的年轻郎君二十一二岁,穿着一袭绛紫色锦袍,身形清瘦,面冠如玉,更甚的是上挑的眼尾下有个红色小痣,不笑时也显得有三分笑意,令原就雍容雅致的儿郎,又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只见他“唰”的一声扯开手中折扇,笑道:“还是挚友苏大郎君了解我,知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夸赞道:“酃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好酒,你从哪弄来这酒的?”
苏会不爱饮酒,对酒的品类也不甚了解,端起茶盏如牛饮般仰头一口饮尽,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肚腹似乎将屋内的闷热也压下去了些,他给自己又满上一盏:“从阿耶的库房搬来的。”
“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这好酒。”
裴六郎扶额惋惜了一声,见挚友转眼三杯酒下了肚,忙出言提醒:“这个酒烈,你少喝点。”
“无碍。”苏会酒量虽浅,但还不至于喝几杯酒醉的不省人事,放下茶盏后,撩起眼皮看他:“朝中有人请求我出征?”
裴六郎放下酒盏,一脸的诧异:“我原以为你不知道这事,今夜听你口音,你是早就听到风声了?”
却说前阵子镇南王和苏会剿匪归朝后,残留在豫州各处的前皇室宗亲见自己的血亲被残忍杀害,各个义愤填膺,只半个多月便重新集结了一支叛军,从豫州打到了荆州,誓要推翻新帝另立新皇,圣上震怒,当天夜里便下旨把豫州刺史赐死,派自己的幼弟楚王赶赴豫州上任。
这楚王看着年纪轻轻,可却有雷霆手段,只半个月便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哪成想,这群前皇室宗亲如野草般除不尽,只几日又在别处起义,寻滋挑事,搞的当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而如今朝中除了楚王外,可用之人便只剩下镇南王,而圣上又是个爱猜忌的性子,朝中没有楚王坐镇,镇南王又手握重兵,便不愿让人领兵出征,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苏会身上。
镇南王如今膝下只剩苏会这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自是百般不愿人上战场,故而在圣上招他商议此事时,镇南王便称苏会身上有伤,一再推脱。
裴六郎说完肃着脸建议道:“荆州以南地广人稀,地势又恶劣,此仗难打,西望,听我劝能不去便不要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苏会放下手中酒盏,煌煌灯光下,酒意上头的双眸炯炯有神:
“若人人如你这般劝我,我依言蹲在家中,放任那些流寇欺压百姓,心中实在难安,六郎莫要再劝我了,过几日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便说服阿耶,奏请圣上领兵出征。”
裴六郎来之前便知劝不住,但依旧不死心,闷头喝了一盏酒:“别人不知你心中所想,我怎会不知?你这次执意要去,除了身上的责任外,私心里难道没有一丁点想避开丁若溪而为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