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溪若再执意问下去,倒有种讨嫌的意味,极可能是她猜错了,只能暂时压下满腹的疑惑。
一路上,林林许是太过亢奋,哪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可依旧缠着钱念戚小~嘴巴拉巴拉的问个不停。
两人一起去看了几间铺子,钱念戚不是说铺子地段不好,就是价钱不行,最后都无疾而终。
反而林林一路上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买了很多稀罕的玩意,玩的十分开心。
钱念戚似是也极其喜欢孩子,脸上无半分不耐,更是对林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乍一看去,两人倒像一对真父子。
这念头甫一从丁若溪脑中生出,她便吓了一大跳。
好几日没浮上心头想要给林林找父亲的事,如在幽暗的心底添了一把火,渐渐燃烧起来。
她不自觉偷偷观察起钱念戚。
除了他胸前的箭伤,和身高外,他和苏会几乎完全不同。
他不会拘着她,也不会欺骗她,但凡她有任何疑问,他都会第一时间告知,态度恳切如同对待贵宾,这种相处模式,令她感到如沐春风非常放松。
最重要的是他对林林的态度,令她十分满意,这令她彻底放下紧绷的心弦。
而且观他话中似乎和妻子难续前缘,真想不出他这么体贴温柔的人,他妻子怎会弃他而去。
若两人不再可能..........
如此想着,丁若溪在看到钱念戚用帕子仔细帮林林擦拭手上的糕点残渣时,抵达到了最高点,不由问出声:“你,你对你妻子很好吧?”
如若不然,不可能会爱屋及乌的对林林这么关切。
男人拿帕子的手一顿,眼睫微垂,压着眸底翻涌如巨浪的情潮,唇抿的紧紧的是十分歉疚的神色:“不算好。”
说着抬起头,一缕残阳透窗映入他幽深的瞳孔里,似两道旋涡要将人溺毙其中,只见他盯着她脸,认真的一字一顿道:
“我曾因为一些事欺骗过她,恨过她心里不够爱我,可这种种终是抵挡不过我对她的情谊,所以,我后来选择放弃过往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她在知道我对他的欺骗后,再不肯原谅我,甚至为了躲避我,多年流浪在外不愿归家。”
丁若溪心头刚升腾的念头一下子被浇灭。
也就是说——
他的妻子已然这样了,他依旧深爱着他的妻子。
她被那道炙热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也不知怎么接话,忙轻咳一声,磕磕巴巴的安抚道:“那,那,您这么心善,对她又有忏悔之意,所谓水滴石穿,您的妻子若有一日知道您这么对她,定然会感动,和你一起归家去。”
男人眸底腾起希翼和期盼的神色,语气也较之刚才愉悦:“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自然是真的。”
若她是钱念戚妻子的话,极可能就被他的深情打动了。
钱念戚唇角掀起,在她面前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谢。”
丁若溪不过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算不得帮了他什么忙,而且——
她打着给林林找父亲的愿望在他身上落空,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告别时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逃也似的抱着孩子下了马车。
待回到客栈,巧儿刚从外面打了一桶水回来,忙放下木桶过来把林林接过去抱着,诧异的看她的脸:“三娘子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被晒伤了?”
丁若溪羞囧的也顾不得捂脸,走到床榻前,累瘫了似的仰面倒在榻上,有气无力的道:“没有,就是感觉有点热,让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巧儿不放心忙要过来摸她额头。
丁若溪却一把用被褥蒙着头,再不肯说半个字。那神色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正心烦意乱着。
巧儿只得收回手,“那好,您先休息一会儿,若不舒服就喊我过来。”
“嗯。”蒙在被褥里的丁若溪闷闷应了声。
直到脚步声远去,丁若溪才把被褥掀开,露出一张沾满汗水迷茫疑惑的脸,她呆呆的看着帐顶,心想她不能再和钱念戚继续接触了。
*
许是白日发生的事勾起了她不愿触碰的往事,当晚丁若溪便做起了梦。
梦中,湍急的河面上阴风阵阵,几道惊雷炸响在天边,银龙乱舞。
苏会半截身子没入漆黑的河面里,身躯随汹涌的波涛上下起伏,他面色惨白,眸底赤红,手握着插入他胸口的箭矢,神色受伤的的低声质问她:“昭昭,你就这么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