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紧闭的客栈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名侍从快步从屋中~出来,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先看了一眼她怀中包的如粽子般的孩子的脸,继而朝她拱手道:“马车可以借您,但这孩子年龄小,病的又急,恐怕耽搁不得。”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正巧我家郎君来此地办事时,随身带了名大夫,为他调理身体之用,若三娘子不嫌弃,可先让大夫帮孩子瞧瞧。”
丁若溪想到钱念戚身上的淡淡药香味,似是病的不轻,实在不想见他,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那就劳烦您了。”
那侍从再不言语,带着她一路进了客栈上了二楼。
丁若溪甫一被领进屋,便见钱念戚正捧着一本书斜靠着小榻看着,昏黄烛光下,取掉幕离的他,脸上疤痕狰狞如恶鬼,偏生的皮肤冷白,气度雍容,给人一种既可怖又安心的错觉。
丁若溪抱着孩子正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就被令一个侍从领进了屋子,大夫四十岁上下,发髻布满了银丝,佝偻着腰,似是十分疲惫,见状二话不说,忙放下~药箱,令丁若溪把孩子放床榻上。
而那床榻分明就是钱念戚睡的,她怎么敢放,扭扭捏捏道:“我抱着孩子就行,大夫您快给看看孩子到底怎么了?”
大夫却是个倔脾气,一听便吹胡子瞪眼:“胡闹!孩子已经晕厥了,若不赶紧躺平,让老夫仔细检查怎么行!!”
真是骑虎难下。
丁若溪为难的抬头看钱念戚。
眼前忽然闪过一截墨黑衣袍下摆,钱念戚竟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怀中孩子的小~脸,嗓音比白日沙哑暗沉了几个度:“无碍,放这儿吧。”
丁若溪得到首肯这才敢把孩子放在床榻上。
大夫忙搭上孩子右手,凝神诊脉。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眉目舒展开来,转身去了旁侧桌案上写药方,边头也不回的殷殷叮嘱:“这孩子有些先天不足,所以才会受了风寒发起了热,不过不要紧,只要以后仔细养着,慢慢的就能养过来和正常人无异,娘子无需忧心。”
捋着花白的胡须,“老夫这就开贴退热的药,待药熬好后,娘子赶紧把药给孩子服下。”
丁若溪感激的忙应下,拿起写好的药方交给巧儿。
巧儿忙去了。
待丁若溪送走大夫,转身和钱念戚道谢时,看到他的举动,脚步霎时顿住。
一身墨黑衣袍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床沿上,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帕子,一点点的帮孩子擦身子,他似是从未做过这种事,拿帕子的手有点抖,但下手却很稳。
随着他擦拭的动作,睡梦中尚不安稳的林林,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甚至到了最后还无意识的哼咛起来,嗓音又细又软,低不可闻:“阿耶,阿耶,我要阿耶..........”
男人正擦拭的手一顿,额上青筋必现,似是克制着什么微握成拳。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丁若溪忙快步走过去,感激的拿过他手中帕子:“今日已经很麻烦您了,我来吧。“
男人却坐着迟迟没动,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充斥在两人周遭,仿佛将她融进了他的领地。
丁若溪莫名不自在起来,又喊了他一声,男人这才慢吞吞的起身走到旁侧。
丁若溪忙坐在床沿,抬起帮林林擦腿窝,冷不丁的听到一句问:“孩子的爹是怎么死的?”
丁若溪手一抖,差点把手里拿着湿帕子丢出去。
第83章
她忙稳定心神, 胡诌道:“那,那个,是病死的。”
说完蓦地觉得不对, 他一个外地人怎会知道她是个寡妇?
身后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男人似退回了小榻上坐着, 暗哑低沉的嗓音适时传过来:“在下刚来此地时便听说了三娘子的事, 原以为你这般年轻,合该是还没到成亲的年龄,却做了寡妇,我还以为你夫君是被人杀死的.......”
他话音低了下去, 听到耳中有种说不出的怜惜和遗憾。
这几年丁若溪听到不少旁人对她如这般的评价, 早不觉得有什么了, 偏生此刻被钱念戚一说,她心口无端发紧, 背脊变得僵硬, 她讷讷轻声道:“无事, 倒叫钱郎君见笑了。”
同时刚被她压下去的疑惑霎时又窜了上来, 丁若溪转身看钱念戚,“你为何以为我夫君是被人杀死的?”
莫非她认识苏会?
知道她和苏会的事?
斜倚在小榻上的男人,撩了下衣摆,冷白的脸庞在烛光下越发冷峻,犹如一座雕像般无半分暖意, 他唇角掀起古怪的弧度,似有似无的叹息一声,将右手握着的茶盏放在小案上, 坦坦荡荡的解释:“毕竟前几年外面兵荒马乱的,不太太平, 很多地方到处抓壮丁去充军,那几场战事下来,死在战场上的年轻男人多不胜数,我便猜三娘子的夫君死是死于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