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风眠听到声音,瞬间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的长辈,微微躬身,恭敬地喊了声:“李教授。”
“行了,在我面前就别客套了,”李申川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用下巴往学院楼的方向指了指,“我让她在里面看点儿东西,估计马上就出来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小情侣腻歪了,先走了。”
看他要走,枕风眠开口叫住他:“李教授。”
李申川闻声顿住脚步,回眸:“怎么了?”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说。”
“在您心中——”枕风眠一字一句地问,“您觉得会去当战地记者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还用说么?”李申川答得爽快又俐落,“肯定是心中有信仰的人。”
并且拥有的,还不是一般的信仰。
那可是战地记者,工作的地方民生凋敝,战火纷飞,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毕竟,枪林弹雨往下落的时候,不看话筒,更不看人。
“怎么了?”他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问他这个问题,李申川不可避免地想起一种可能,于是,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陶醉要去当战地记者?”
“没有没有,”枕风眠连忙解释,“我就是随便问问。”
虽然听到他这么说,但李申川目光还是不放心地凛了凛:“她天生就是当主持人的料,别让她逞英雄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要不别怪我专.制。”
枕风眠:“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
李申川:“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不是随便问的。
但他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不是来自于陶醉,而是来自于陶亦鸿。
这次,来京溪之前,他曾和陶醉一起回家收拾东西。
陶醉在卧室整理的时候,枕风眠在外面等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上次,他问陶亦鸿陶醉当时失声还有没有别的原因,陶亦鸿说了句:“没有,但后来——”
“后来”后面的内容,被她考研成绩出来时的喜悦给打断,以至于没有及时接上。
于是,枕风眠趁着这个机会,复问了句:“鸿叔,您上次说后来,后来什么?”
陶亦鸿回想起,忽然苦笑了声,片刻后,才缓缓道:“她后来,去当过战地记者,我觉得——”
枕风眠听到这个词,浑身一僵。
战地记者?
他一个亲历过战场的人,怎会不痛彻体肤地知道这四个背后承载的风险与伤痛。
但他知道陶亦鸿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于是,重重哽了下喉咙,把心底翻涌的情绪都压下,继续问:“您觉得什么?”
“我觉得——”陶亦鸿说,“她不是为了信仰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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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的会议室内,陶醉把两封信都看完,然后,像对待宝物一样,把它们都小心翼翼地折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去卫生间照了下镜子,确定自己没有太失态后,才往外走。
枕风眠还站在原地等她。
不一样的是,这会儿的暮色相较之前,已经快要敛尽,天边皓月已经跃跃欲试着,想要探出头一览美景。
天地间昏黄一片。
甚至有些落雨的征兆。
陶醉从学院楼走出,呼吸了一下湿润的空气,忽然想起天气预告说,今天晚间会有小雨。
她不太喜欢下雨天,小时候甚至对其有些畏惧。
但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视线里的那个男人。
看到他,她总有种感觉,天塌下来都不怕。
陶醉也说不清被多强烈的心绪驱使着,总之是快步跑到了他身边,在他面前站定后,便仰头看着他问:“是不是你去找的李老师?”
看到她站的比自己低一个台阶,枕风眠自然地下来了一个台阶,脚步与她齐平,才道:“我......”
谁曾想,甫一开口,便陷入语塞。
陶醉不管不顾,猛地就抱住了他。
这难得的主动,让枕风眠颇为意外,他愣了一瞬,才抬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她下巴枕在他的肩膀,温热的呼吸顺着他的领口灌进去,让人心思蓦地一软。
他们在落幕的黄昏里,紧紧相拥。
其实,刚才他是想说——
我已经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我深知这种无奈和遗憾,对一个人的摧毁和打击有多大。
可是你不一样。
你有能力实现,并且一定会实现。
没有他,她也一定会实现。
即使他没去找李申川,她也会被李申川看见,不过是早或晚的事。
即使他没去找廖敬远,她的声音也会被[见我]听见,当上主持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但他不承认是他的事,不代表她不会表示。
陶醉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字字都落得,格外情真意切:“枕风眠,我好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