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那些没有摆在展台上、只能放置于仓库里的、本属于我们、我们却没办法窥见的万千文明。
沉重的历史和纷繁的现实堆砌在前,这些文物的归家之路,漫漫难渡。
或许真正的归家,需要时机,也需要过程。
但人心的凝聚和历史的唤醒,不分时间和地点。
这句话落入脑海之后,陶醉好像听见了砰的一声,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节目的走向。
——她不要铺陈,她要讲述。
——她不要大意义,她要真性情。
于是,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起了脚本。
正所谓,技到用时不嫌多。
她平时阅读的文字,积累的史实,以及在广播剧中磨练而成的各异音色,在此刻,纷纷派上用场。
那个狭窄的阳台,那个逼仄的书桌,那个倾听过她无数次练习的寂寞话筒,纷纷浮出时间的水面,予她澎湃回报。
于是,她上场的时候,是自信漂亮的,是优雅昂扬的。
台上迎接她的依然是主持人宋鹤林:“准备好了吗?”
陶醉:“准备好了。”
宋鹤林:“五分钟,计时开始。”
这次,陶醉站在舞台中央,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驾轻就熟地说起开场白,而是直接用声音模拟起了新年快乐的嘈杂人声。
很快,人声过,正片至。
琉璃:“青铜,你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青铜:“啊,是琉璃啊,我感觉好像是在说什么新年快乐,但他们是不是说错了。”
宋瓷:“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来给你们讲,就前几天这地方发了一个happy Korean lunar new year,不过,你俩放心,最后被咱们中国留学生扳回一局,它们删帖了,所以这新年快乐还是咱们的。”
“那我们也是中国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正说着,忽然想起大过年的,青铜不想把场面弄得太伤感,于是便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俩多大了,你俩诞生的时候,中国什么样啊?”
宋瓷:“我诞生的时候,中国正值宋朝,总听那些人说大唐盛世,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听着就觉得很过瘾,当然,宋朝的时候,百姓的生活也是很富足的,你呢?”
青铜:“那我可比你大多了……”
琉璃:“你俩别急,让我算算我的……”
琉璃、青铜、宋瓷。
他们的嗓音,一个俏皮,一个沉稳,一个清透。
她一人分饰三角,用三个极具跨度性和甄别性的嗓音,将文物拟人化。
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更是通古贯今,从诞生故土的悠远文明,到流浪此地的思乡情切,再到重归故里的殷切期望。
最后,从古至今谈了一圈,陶醉不再局限于这三个角色,而是一群人,开始万马齐鸣。
这次,她没有再叫任何人的名字,可你就是能听出,那个声音浑厚的是罗汉像,那个怜爱众生的是菩萨,那个声音娇媚的是琵琶女,那个带着咩咩音的是双羊尊。
他们都在喊着同一个词:归家。
她用丰沛情感和多变音色,在舞台上,当场铸造起属于自己的巅峰。
呼喊完之后,她站在那里,背对舞台,用宋瓷的音色,向和她一样的文物说道:“我知道玻璃中的你们,和我一样,背井离乡,盼望归乡。”
说完,她转过身,目光直视镜头,看着万千观众,言之凿凿:“我也知道玻璃外的人,特别想敲开这扇玻璃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镜头捕捉到观众席,已有不少观众,纷纷落泪。
“这里有两万三千个同胞,我只是其中一个。”
“可这两万三千个,是同一个我。”
“My name is china.”
“My home is China.”
“Without any doubt.”
她之所以选择瓷器这个文物作为主人公,就为此刻的一语双关。
——我的名字是瓷器,我的家乡是中国。
——这一点,不容置疑,不容争辩。
说完这句英文,荧幕上的倒计时开始显示个位数。
陶醉站在最后的几秒钟里,面对无数观众沉默如水的凝望,用极具共情感的声音,呼唤着:
“大洋彼岸起风了,别怕。”
“终有一天,我带我们回家。”
第62章 62 、白杨少年
“陶醉用她的表现向所有人证明了, 文字、声音,都能振聋发聩,历史、当今, 都能掷地有声。” 打分环节进行完之后, 评委老师曲慈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评价你刚才的表现,我只有两个词, 精彩绝伦,叹为观止。”
萧穆则点评:“有陶醉这样的年轻一辈的同行,我会觉得是这个职业的荣幸。”
两位评委老师都给予了她,至高无上的评价。